送走许佳年后,我回到了那逼仄的出租屋内。
屋子是合租,虽然没有小说中年轻帅气又多金的男人,但好在另一个租户也是女生。
一个月前她刚来时我帮她搬了几件家具,她硬是请了我一顿价格不菲的晚餐,只是后来我很少再见到她。
我躺在床上,在准备再好好睡一觉时,电话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
只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我就莫名有些作呕。
——柳海
我的父亲。
该怎么形容这个男人呢?
说他思想封建,他可以接受我嫁给一个二婚带娃的中年男人。
说他思想先进,他在我考上南艺研究生后以死要挟我不准去。为的,就是把机会留给同样准备升学的弟弟。
我忍了他二十多年。
可现在不用再忍了。
说句搞笑的话,母亲患病离世,还是我的邻居告诉我的……
半年前我刚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了无牵挂,我竟然当场笑出了声。
她苦了一辈子,终于解脱了。
而我,也不用再念及和那个混蛋的什么父女之情。
“喂?”
“闺女啊…你弟弟他……”
“打住,”我叫停他,“谁是你闺女?谁又是我弟弟?”
“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吧!”柳海瞬间破防,温和的语气仅仅只维持了几个字。
“良心,能吃吗?”
我听着电话那头愤怒的叱骂声,心中毫无波澜,就当一场没有臭味的屁,管他呢。
听着听着,我甚至还睡着了。
被噩梦惊醒的时候,我看了眼边上的手机。
好家伙,通话时长三十六分钟。
这老登是真能骂啊!
晚上九点,是这个城市最为喧闹的时候,一天没吃饭,肚子饿的有些发瘪。
想喝酒,可是周末的人太多,而且空腹喝酒对胃不好,我总是要先爱惜自已的。
思来想去,决定再去一趟茶南大街。
那里有一家桂花汤圆据说很好吃,我去了三次都没排上队,这次算是下定了决心。
刚下楼,我就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背影。
他靠在一辆奔驰车边,细长如天鹅般的脖颈上套着一只纯白的头戴式耳机。
是昨天晚上遇到的男人。
别看许佳年看起来温顺,那一拳直接把这个男人的脸打肿了半圈,耳机像是在刻意掩盖。
“喂。”
我愣了愣,看着他缓缓向我走来,莫名有些吃惊。
“我不叫喂,我叫柳嘉。”
“哦,”他手里捏住一块U盘,“你昨天落在了酒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跟踪狂吧你。”
男人轻笑一声,明显比昨天更加平易近人些。
“酒馆老板打开看的,我只是顺眼看了一下。”
“那还真他爹的顺眼,”我双手插在大衣兜里,外面车来车往,我盯着他停在路边的车看了许久,“你不会是为了等我吧?”
“不然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的一句反问让我噎住,这家伙,段位绝对不低于我。
“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沈怀川。”
我抬眼上下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名字和他很配。
一股子浓重的小说男主味儿。
遗憾的是,在我的世界中,我笃信他最多是我的过客。
“找我干什么?”
“嗯……”他犹豫了一会,“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嗯?
他爹的!
我二话不说直接扇了他一掌。
他痴愣的看着我,像是僵住一般,随即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工资!”
“哦~”
我揉了揉手心,不带丝毫歉意:“怎么,你要包养我?”
他怒视着我:“第一,不是包养。第二,我只是看中了你绘画的天赋,所以……”
“你要挖墙脚?呵呵,那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看着他更加气愤的神色,我颇为得意。
“本来想着你如果有工作,那无论多少,我开双倍,但现在我没兴趣了!”
爹的,你早说啊!
这一掌要不给你打回来?
但我们大女人,人穷志不短,在外从不低头。
“谁稀罕你的臭钱,你看老娘差钱吗!”
沈怀川仰头看了看我居住的小区,略有挑衅的开口:“ 至少看起来并不富裕。”
我他爹的……
真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
但我进入社会这几年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能赚的便宜不赚,那是王八蛋:“所以酷哥可以请我一碗桂花汤圆吗?”
我笃定沈怀川这样的社会上层精英是绝对不会去吃路边摊的。
他笑的轻蔑:“你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打了我竟然还想着让我请你吃饭。”
“你们男人就是小心眼,明明是自已说错话在先,怎么还搞得像是我的错一般?”
“无赖!”
听到这个词汇,我心中忽的平衡了许多,毕竟昨晚无赖的人可是他。
“你不会请不起吧,酷哥?”
沈怀川似乎并不想和我纠缠,转身准备离开,我站在原地稍稍扯开嗓子:“如果你能买到,昨晚的酒钱我就还给你。”
他驻足,怒视着我:“我他妈不差钱!”
“呦呦呦,不差钱你连一碗汤圆都请不起。”
我似乎能听到一个酷哥轻轻碎掉的声音。
下一秒,我坐在了豪华的奔驰车上,并有意捉弄道:“是奔驰C吗?看起来不错。”
“我懒得理你。”
像这种酷哥,无论是外子还是里子都打击不到他,唯有面子是他们始终放不下的。
他不说话,我便自顾自的在副驾上画起了口红。
“一会不是吃汤圆吗,你化妆给谁看?”
神经病。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怎么着,我补个妆碍着你什么事了,老娘独自美丽不行吗?反倒是你们这些男人,穿着高领毛衣露出半个喉结干啥呢?一点不自爱!”
我听到沈怀川轻轻呼气的声音,不知道是生气了还是怎么样,但在我耳中,我只听到了半分诱惑的意味。
茶南大街一到晚上人山人海,别说车子,就是人也很难挤进去。
沈怀川眉头轻蹙,我立定脚跟:“怎么着,不是你要请我吃的?这就反悔了?”
酷哥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愠色。
原来他也不止会板着脸。
但我没有心软,男人嘛本该多做点事,社会上很多福利都给了他们,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指着那家挤满人的汤圆铺子:“喏,去吧。”
“我去?”沈怀川惊讶的瞪大双眼,“你让我去挤着给你买汤圆?”
我故作无辜:“不然呢?你总不会以为我就是贪你的几块钱吧,要不我们加个微信,然后转给你?”
就这样,一个酷哥在某个深秋的夜晚,默默接受到了这个社会给他上的第一堂人生课。
我们大女人嘛,乐于奉献。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加成他的微信。
我嘴角勾着笑,心中思忖着如何把他的最后一滴价值榨干,却听到了一声近乎撕心裂肺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