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我的对面,出奇的是,他并没有被老娘的美貌蛊惑,全程几乎只是看着远方。
我假装不经意的开口:“看什么呢?”
“嗯?”他抿了一口酒,微微皱眉,像是被我打搅了美梦一般,不动声色,“没看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哦?
呵呵。
男人惯用的把戏罢了,在他的设想中,我应该追问下去。然后他趁势说出自已一段悲伤的情感故事,试图惹的我痛哭流涕。
最后的最后嘛,无非就是假意醉酒,让我带他去隔壁的酒店。
可老娘偏不上你的道!
“那好,不打扰了,你继续想吧。”
我站起身,反正酒喝完了,两杯都是白嫖,我又不亏。
但刚走了两步,我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像是沉溺在了汪洋的大海一般。
他看瞥了瞥我:“注意安全。”
“我他爹的知道!”
但是现在…我走不动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实在不行,我送你。”
朦胧的视野中我看到他缓缓放下了酒杯,他坐下的背影逆着光,整个人的轮廓都格外清晰。
我讥讽道:“你喝了酒,怎么送?老娘可没心思坐你的共享单车,更没心思陪你压马路!”
他掏出一把车钥匙,捏在手里晃了晃,嘴角第一次勾出笑意。
“你要酒驾?小心一会我就去举报你!”
他冲着我轻呼一口气,我看到他薄唇上泛着水光,动作极具诱惑。
我细细嗅了一口,淡淡的薄荷味瞬间冲入鼻息,随即猛的弯腰拿过他面前的杯子。
杯子里漂浮着两个冰块和一片薄荷叶,我闻了闻,并没有酒味。
气愤之余,我又尝了一口。
“爸了个根的,这诡计多端的男人!”我一脸嫌恶的看着他,“你不喝酒还装模作样的坐在这里!”
他眼皮轻挑,眼神有些倨傲,丝毫看不见愧疚之意:“抱歉,我对酒精过敏,而且没人规定来酒馆一定得喝酒。”
“你……”
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什么有关“无赖”的词汇去形容他,因为无赖一词于他而言简直是赞赏。
“所以,你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瞬间哼笑起来,输了一局,老娘自然是要扳回一城。
“朝天宫王府大街……”
我说到一半,他忽的竖起一根手指:“够了,我把你送到那,剩下的路就自已走。”
嗯?这男人在装什么!
既要树立自已乐于助人的人设,又要彰显自已尊重女性的个性?
男人,真是麻烦,我们女人才没那么心机。
这段路不远,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就够了,我本是打算上车后小憩一下的。
可就在他为我打开车门的一刹那,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很快窜了出来。
像是预谋已久,他走到车边就立刻给了这个男人一拳,带着极致的愤怒。
“你个混蛋要带她去哪?”
一句话让我瞬间醒酒三分。
我定睛看向两米外的许佳年,他那干净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湿漉的杂草,裤子屁股上的那一圈还有明显的水渍。
很明显,他曾坐在某个路牙上很久。
许佳年走到我的身前,将我护在身后,怒视男人:“我告诉你,别想带她走!”
男人没有反驳,甚至被打后脸上连一点愠色都看不出。
许佳年继续开口:“我是她男朋友!你识相的话最好赶紧滚!别逼我揍你!”
男人比许佳年高出一截,身材也像是经常锻炼的模样,如果他出手,很难想象许佳年会多么狼狈。
好吧,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我这个坏女人还是有心的。
“喂,刚才你骗了我,这一拳算在我头上!”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只微微侧头看向许佳年:“那你管好你的女朋友,别让她再喝烈酒了,容易断片。”
“我知道……”许佳年明显底气不足。
印象中,男人被打后回到了刚刚的座位上,而许佳年则是背着我一路走了许久。
他爷爷的!知不知道老娘这样很没面子啊?
就算不给我打个车,也好歹骑个共享单车吧!给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柳嘉喝不起呢!
次日醒来的时候,我躺在窗明几净的酒店大床房上。
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映衬的整间屋子格外温暖,一道橘色的光线穿过窗帘之间的罅隙打在许佳年的脸上。
这家伙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和昨天一样,脏兮兮的像只稻田里的小奶狗。
老娘的魅力真是到头了!
他竟然除了帮我脱掉了鞋子,就连大衣扣子都没解开!
我忽的笑了起来,估计给我脱鞋子的时候他都是蹑手蹑脚,生怕我随时醒来吧。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正午十二点,我记得他订的是上午九点的高铁票。
“喂!”我看着半倚在沙发上的许佳年,随手丢出一个枕头,“好歹枕一下吧,小心落枕。”
他瞬间惊醒,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我…我…你醒了。”
“你背我回来的?”
他低下头:“嗯……”
“多远啊?”
“啊,不远,也就……”他忽的不说话了。
我点开地图,简单定位。
嗯,确实不远。
两点七公里。
我不知道这家酒店是他一开始就选中的,还是在他背着我走了两点七公里后,把今生想对我说的话都说完后,才临时决定的。
不过,也都不重要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不纠缠的吗!”
许佳年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我不是来纠缠你的,我只是害怕你被那个混蛋欺负。”
我轻嗤一声:“你是坏了老娘的好事!”
“柳嘉,以后别再一个人去酒馆这些地方了好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急促、慌张、加重音节。
我鬼使神差的点头。
“许佳年,我送你回去。”
“你就这么怕我跟着你?”
这是许佳年第一次对我提出要求,也是他第一次当面质问我。
我依旧点头:“怕,老娘怕死了!”
我最他爹的烦这种小男人了,磨磨唧唧,没一点骨气。
直至我们到了高铁站买票的时候,我看到了过往记录才知道许佳年每一次离开时买的高铁票都只是一站路,剩下的路程他订的是火车票,有时还是无座。
他知道我不会细看他的车票,我不知道他竟为了我过的如此狼狈。
我默不作声的替他订了一张全程高铁票。
“柳嘉,我不是买不起,”许佳年缓缓开口,“我只是希望在离开你的时候能慢一点,至少让我知道,我只是在离开你的路上。”
我闭眼,一阵生无可恋。
玩了一辈子奶狗,竟然最后被奶狗摆了一道,白白浪费我的七百块钱。
“柳嘉,如果再也不见,记得快乐。”
这次,我亲眼看着他过了安检才缓缓离开。
南站很大,风也很大。
我想,这趟高铁顺风而行,应该可以走的比往常更快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