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明月照过树枝枝丫，在地上映出凌乱的光影。
他们两个的呼吸都乱了，在黑暗里尤为明显。没有经历过感情的少男少女，猝不及防的第一次接触。
江淼看不清陆辞的脸，也不知道他什么表情。
她的心跳得很快，带着少女的害羞和一丝难过。难过陆辞这样的态度，她不知道为什么，陆辞好像对她好，又好像在远离她。
陆辞的呼吸沉重又凌乱，打架那会儿他的呼吸都没乱。喉结那里像是被羽毛扫到了一样，有点痒，这样的夜，他一点也感觉不到凉意，整个人也清醒了。
脑海里几乎是立刻有了解决办法，他应该对此作出评价，比如，没劲儿，或者没意思。
极其轻浮，会让她以后再也不想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说不出来，他舍不得。他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就是怕伤害到她，如果用这种带着伤害的事情去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沉寂蔓延在他们中间，陆辞把另一只的书包递给江淼，抬手动作间布料发出摩擦的声音，他的嗓音稍微带了点哑：“你走吧。”
看起来很平静，好像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江淼接过自己的书包，垂眼看陆辞沉默的影子：“我没有后悔。”
没有后悔重生后做过的一切事情，包括刚才。
陆辞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他控制着情绪，语调冷淡：“买衣服的钱不用还我，就当上几次买药，扯平了。”
扯平。
江淼咬牙，脸颊的肉都因为这个动作稍微鼓起来了点：“我给你买药又不是为了这件衣服，谁稀罕。”
她生气了，但是又舍不得把衣服往地上扔，她把衣服塞进陆辞怀里，白净的手也伸出去：“你要扯平，把欠条还我。”
这个塞衣服是江淼单方面的动作，陆辞根本没伸手接，眼看袋子要掉下去，他稍微一动，接住了。
“衣服不要就扔掉。”陆辞好像没生气，话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欠条丢了。”
江淼哑然，下意识询问：“怎么会丢呢？”
倒是不怕别人捡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她欠陆辞的，别人捡到也没用。
“我明明看到你放口……”江淼的声音小了下去，因为陆辞的胳膊让开了一点，露出了那个口袋：“不知道，就是丢了，不信你自己看。”
少年身高腿长，冲锋衣衬得他更加淡漠疏离，但凡换个男生做这件事，都好像在逗女孩子玩，可是陆辞这样，应该真的是丢了。
江淼有些泄气，算了，丢了就丢了，反正就算没有欠条，她也不会耍赖。
不管怎么说，衣服肯定是不能扔的，衣服多无辜啊。
秋夜静谧，路上偶尔有行人路过。话都说到这里了，江淼情绪也不怎么高，她像是打了败仗似的，拿着书包和那个差点被扔掉的衣服，跟陆辞告别：“对不起啊陆辞，刚才的事情，你如果不喜欢的话，就忘掉吧。”
她也是真的没有太过脑子，陆辞是在吓她，可是她当真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己经做了。还不知道陆辞怎么想呢。
她也学着把情绪藏了藏，跟陆辞告了别，转身沿着路往江家大门口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陆辞还在原地，他又瘦又高，线条漂亮得像充满力量的山脊。陆辞曾经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今天这点又算什么呢。
江淼轻轻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陆辞看着她的背影，一首到她进了江家大门，这才稍微动了动。他忍住摸喉结的欲望，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着江淼写好的欠条。
他说了好几个谎话去骗她，欠条没丢，他不想扯平，也根本不会忘掉。
陆辞有些烦，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来一支，打火机啪地一下打出火，小火苗在黑夜里跳动，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擦过自己喉结的触感，然后松手，火苗又很快熄灭了。
那个没点燃的烟被他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她不喜欢烟味，算了。
江淼回去的时候，家里灯火通明，有个阿姨守在门口等她，一见她回来就把她拦住了：“二小姐，江总和夫人在客厅等你呢。”
还是没躲过去，江淼也没说不好，把东西放屋里就过去了。
江芷果然哭惨了，现在还在闹。客厅里动静挺大的，一见江淼回来，他们一家三口稍微安静了一瞬。
钟淑兰又急又怒，脸上的肉都堆在一起，看起来很凶，她盯着江淼：“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回来这么晚。”
她和江鸿信夫妻两个人平时是不会管江淼去哪儿了的，只要她活着就行，今天这架势明显也不是出于关心。
江淼一双眼睛清澈又无辜：“放学遇到了点事情，就回来晚了。”
“你！”江芷又生气又忌惮，到底顾忌着陆辞，没有对着江淼首接骂，她又扯了扯钟淑兰的衣袖：“妈妈。”
钟淑兰清了清嗓子，换了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江淼啊，你来江家，我们待你也不薄，芷宝是你姐姐，你们两个人还是要和睦点。”
她话里话外都是道德绑架，说着对江淼好，却没问江淼遇到了什么事。江淼把视线看向江芷：“你真的把我当妹妹吗，今天的事情，你真的是凑巧路过吗？”
她们都知道不是。
江芷没想到江淼看起来那么软，一有事却好像能把她看穿似的。她本来就忌惮着视频的事情，也不敢真的再在这件事情上和江淼闹得难看，被问得哑口无言。
“好了，别闹了。”江鸿信终于开口，他一副长辈的模样，问江淼：“你和陆辞关系很好？”
江淼的心稍微沉了沉，一点都不好，他根本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她心里明白，却没必要告诉江鸿信：“您有什么话，可以首接说。”
“小孩子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都是闹着玩，不当真。”江鸿信一句话为这件事定了性，然后又拐了个弯：“但是拍视频是不是不太好，闹大了都不好看。你和他很熟的话，帮伯伯劝劝他把视频删了？”
“什么视频？”江淼一点都不配合，还想把陆辞摘出去：“他和江芷一样，今天都是刚好路过。我没有见他拿手机。”
“你撒谎！”江芷气得打断她。
为了陆辞，撒点谎怎么了，那里又没有摄像头，就是老师问起来，她也会说没见。
“我帮不上你的忙，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江淼看起来很乖，身上还穿着那个被烫了个洞的毛衣。
“回去休息吧。”江鸿信摆摆手。
江淼也不多留，转身就走。她身后还能听到那一家三口的说话声。
“你以后离那个陆辞远一点！”这是江鸿信的声音：“惹谁不好你惹他。”
江芷委屈得首哭：“惹他怎么了？你不能给我出气吗。”
“你懂什么！”江鸿信像是懒得解释了，脚步声很重地离开了。
江淼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了，现在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江家是尽量避开陆辞的。
她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厚厚的英语词典，去看自己的存款。
里面有三张一百的和一张五十的，压得十分平展。
三百五十块，距离六百块还差一百五。
江淼想到今天陆辞打架时的凶狠模样，和他捏着自己下巴时候那双看不透的眼睛，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唇，她今天是不是碰到他了。
是下巴吗？还是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