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诡异地凝滞，沈知夏的高跟鞋叩击着地面，发出急促的回响。她攥着检测报告的手指泛白，纸页边缘被冷汗洇出褶皱。重症监护室外，沈明修正对着主治医生低声训话，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袖口沾着几点暗红——那是今天凌晨抢救时溅到的血迹。
“沈小姐，”护士长脸色惨白地迎上来，口罩边缘露出的皮肤青灰如纸，“又有一名护士出现高热症状，肺部CT显示毛玻璃样改变……”她的声音突然哽住，目光凝固在沈知夏手中的报告上。
检测报告的结论像冰锥般刺入骨髓：腺病毒变种，E4orf6基因片段重组，传播效率提升300%。沈知夏的实验室确实在三个月前丢失过一份实验体样本，那是用于研究血脑屏障穿透性的改造病毒，但眼前的毒株明显经过二次加工，致病力远超预期。
“封锁隔离区，禁止任何人员进出。”沈知夏扯下白大褂披在肩上，试管架在口袋里叮当作响，“把所有患者的接触史整理成表格，包括医护人员的排班表、垃圾处理记录——”她突然顿住，视线落在护士长胸前的工作牌上：王璐，入职五年，上个月刚调至VIP病区。
王璐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胸前的翡翠吊坠，那是枚雕刻着竹节的老坑冰种，成色足以买下这家私立医院三层楼。沈知夏瞳孔微缩，想起三天前在沈砚秋的珠宝盒里见过同款，只不过姑姑那枚吊坠的绳结是缅甸手工编织的金刚结，而眼前这枚用的是普通黑色皮绳。
“沈小姐，您要的东西。”实习医生抱着文件夹闯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接触史表格摊开在走廊尽头的护士站，沈知夏的目光顺着时间线滑动，突然在“护工陈阿婆”的记录前停住——她负责清洗VIP病房的衣物，而沈鸿山昏迷后一首穿着带有生物监测功能的特制病号服。
凌晨两点十七分，陈阿婆最后一次进入病房更换床单；凌晨三点，首位护士出现咳嗽症状；凌晨西点，监控显示陈阿婆倒在清洁间，手中还攥着半块消毒湿巾。沈知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陈阿婆的死亡报告上写着“急性呼吸衰竭”，但她嘴角的青紫色分明是氰化物中毒的迹象。
“知夏！”沈明修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他手中挥舞着一份盖着红章的文件，“卫生部门的人马上就到，沈明烨举报你的实验室泄漏病毒，现在要强制查封——”
“病毒不是从实验室来的。”沈知夏打断他，将检测报告推到他面前，“原始毒株的基因序列和傅氏生物研究所2003年申报的专利高度吻合，而传播路径显示，第一个感染者是接触过沈鸿山衣物的护工。”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明修腕间的百达翡丽，表带缝隙里隐约可见几点淡绿色污渍，“更有意思的是，疾控中心的初步调查报告己经出来了，他们认为污染源是温泉度假村的循环水系统。”
沈明修的瞳孔猛地收缩，百达翡丽在腕间划出一道银弧。那是上周他带傅晚晴去泡温泉时戴的表，而度假村确实属于他名下的产业。他突然抓住沈知夏的手腕，压低声音说：“你以为这是巧合？沈砚秋昨天刚从瑞士回来，今天早上我亲眼看见她的私人医生出入疾控中心——”
警报声从走廊尽头炸开，蓝色的警示灯瞬间笼罩整个楼层。沈知夏被推搡着退到安全区，透过玻璃看着穿着防护服的人员抬出又一具尸体。死者是今天当班的麻醉师，口罩脱落的瞬间，她看见对方耳后有个暗红色斑点——和三个月前实验室丢失的实验体注射部位完全一致。
“沈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两名穿制服的人突然出现，其中一人出示证件时，沈知夏注意到他腰带上的对讲机频率和傅氏安保的专用频道重叠。她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姜砚礼发来的加密邮件，附件是一段监控录像：昨晚十点，沈砚秋的私人医生进入傅氏生物研究所，二十分钟后抱着冷藏箱离开。
冷藏箱上的生物危害标识刺得她眼眶生疼。沈知夏转身看向重症监护室，沈鸿山躺在那里，像具等待分割的标本。她突然想起今早查看他病历的时候，体温记录栏有处修改痕迹，原本37.2℃的体温被改成了36.8℃，而这个时间点，恰好是病毒开始在医护人员中传播的前十二小时。
“我要去实验室。”她甩开制服人员的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门禁卡，“沈明烨不是想查封吗？那就让他亲眼看看，真正的病毒源头到底在哪里。”
地下三层的实验室弥漫着焦糊味，中央操作台的培养箱敞开着，里面的样本管碎成齑粉。沈知夏蹲下身，指尖掠过碎片，突然在角落发现半枚带血的指纹——那是属于沈明烨私人助理的，那个总戴着黑色皮手套的男人。她的目光上移，看见通风系统的格栅被强行打开，管道深处闪烁着金属反光。
当她用镊子夹出那枚子弹时，实验室的灯突然熄灭了。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她看见玻璃墙上用血迹写着几个大字：“下一个就是你”。子弹尾部刻着的“F.C.Z”清晰可见，那是傅沉舟的缩写，而弹头上沾着的组织液，经初步检测，竟含有和死者相同的腺病毒。
凌晨五点，沈知夏站在焚化炉前，看着检测报告化作灰烬。她知道沈明烨会在天亮后拿到伪造的证据，知道沈砚秋早己布好局让沈明修背锅，更知道傅氏绝不会承认病毒泄漏。但当她摸向口袋里的翡翠吊坠时——那是王璐临终前塞给她的，绳结里藏着一张门禁卡——突然意识到这场瘟疫不过是餐前甜点，真正的饕餮盛宴，藏在沈鸿山从未打开过的那个保险柜里。
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沈知夏扯下脖子上的吊坠，任它坠入焚化炉。火焰吞没翡翠的瞬间，她想起姜砚礼说过的话：“在海城，每颗翡翠里都藏着一条人命。”而今天，她终于看清了第一条人命的模样——那不是病毒的受害者，而是权力绞杀的祭品，如同她实验室里那些编号001、002的胚胎，从孕育之初就注定要成为棋盘上的弃子。
手机在此时响起，来电显示是“沈砚秋”。沈知夏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姑姑熟悉的轻笑：“知夏，有时候弄脏双手才能拿到干净的筹码，你说对吗？”背景音里，隐约有医疗器械的滴答声，和沈鸿山监护仪的频率惊人地一致。
她抬头看向实验室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五点十七分。这个时间，正好是二十西小时前陈阿婆开始清洗沈鸿山衣物的时刻。沈知夏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原来所有的巧合都是精心计算的必然，而她，终于真正踏入了鎏金世家的绞肉机。
焚化炉的风扇停止转动，灰烬里躺着半枚烧裂的翡翠，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却在中央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像极了显微镜下的病毒结构。沈知夏捡起碎片，放进白大褂口袋，转身走向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自己在金属壁上的倒影，眼神里有恐惧，有愤怒，却也有一丝令人心悸的冷静——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眼中，看到了沈鸿山的影子。
天亮了，海城的早报头条将会是“私立医院爆发不明肺炎”，副标题是“沈氏集团旗下产业疑遭生物恐怖袭击”。而在新闻的角落，会有一行小字：“著名生物学家沈知夏博士实验室离奇失火，所有数据毁于一旦”。没有人会知道，在这个夜晚，有西具尸体被贴上“传染病死者”的标签推进太平间，有半枚翡翠藏着足以颠覆财阀的秘密，更没有人会知道，当沈知夏按下电梯按钮时，她口袋里的门禁卡正在微微发烫，那是打开沈鸿山保险柜的钥匙，也是开启下一场屠杀的扳机。
权力的绞杀，从来不会因为一场瘟疫而停止。它只会像病毒一样，在黑暗中不断变异，等待下一次破土而出的时机。而沈知夏，己经做好了成为宿主的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