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深处有座朱漆小楼,檐角悬着青铜风铎。温暖刚踏进门槛就愣住了——西面墙壁竟全是活动的画屏,绘着各地胜景。
"先帝建的。"萧临渊转动机关,西域大漠瞬间变成江南烟雨,"朕幼时...常来此处。"
温暖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停顿。她轻轻握住他袖中的手,果然触到满掌冷汗。这哪里是玩乐之所?分明是冷宫皇子逃避欺凌的避难处。
"陛下,"她突然指向最新展开的屏风,"这是蓬莱吗?"
画上仙山云雾缭绕,与她故乡的传说一模一样。萧临渊低头看她发顶璇儿,忽然明白她是故意岔开话题。
"是。"他收紧手臂,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明年春,朕带你下江南。"
金铃在幽静的楼阁里格外清脆。
温暖数着心跳,忽然希望这铃音能再响久些——响到梅子黄时,响到荷花谢后,响到帝王承诺的、那个没有锁链的江南春天。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太后倚在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黑玉棋子,目光落在跪在殿中的女子身上。
“抬头。”
女子缓缓仰起脸——眉如远山,眸若秋水,唇上点了淡淡的胭脂,连发髻间簪的珠钗都与温暖除夕宫宴时戴的那支一模一样。
“像,真像。”太后满意地笑了,指尖挑起女子的下巴,“尤其是这双眼,低垂时简首与她一般无二。”
老嬷嬷躬身道:“老奴按娘娘吩咐,教了她三个月。温贵妃的一颦一笑,走路的姿态,甚至说话时的语气,她都学了个七八分。”
太后眯起眼:“可会跳舞?”
“会。”女子轻声答道,嗓音柔婉,“奴婢特意练了《霓裳羽衣舞》,听闻陛下曾在御花园赏过此舞。”
太后满意地颔首,将棋子重重按在棋盘上:“明日,你去御花园。”
——她不信,萧临渊能分得清。
翌日,御花园内。
温暖正倚在亭边喂鱼,忽听远处传来一阵乐声。她抬眼望去,见一名茜衣女子在花树下翩然起舞,水袖翻飞间,竟与她除夕宫宴时的装扮有七分相似。
萧临渊原本握着她的手,此刻也微微一顿。
女子舞姿轻盈,眼波流转间,刻意朝帝王的方向投去一抹浅笑——那神态,竟与温暖害羞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温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鱼食从指缝间漏下,惊散了池中的锦鲤。
萧临渊垂眸看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
——她不确定他是否会被吸引。
——毕竟,那舞姿确实很美。
乐声渐歇,女子盈盈下拜,眼波含情地望向萧临渊:“奴婢参见陛下。”
温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袖,指尖微微发白。她垂下眼睫,不想让萧临渊察觉自己的异样,可呼吸却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萧临渊忽然侧眸,目光落在她紧绷的指节上。
下一秒,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温暖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胸膛,还未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己覆上她的后颈,轻轻着,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猫儿。
“陛下……”她低低唤了一声,下意识揪住他的衣襟,把脸埋进他怀里。
萧临渊低头,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尖,嗓音低沉:“怕什么?朕又不会跑。”
温暖耳尖一烫,没吭声,只是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他低笑一声,抬眸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替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谁准你在此处献舞的?”
女子脸色一白,颤声道:“奴婢、奴婢只是想为陛下解闷……”
萧临渊连听她说完的耐心都没有,首接挥手:“带下去。”
侍卫立刻上前,架起那女子便往外拖。女子惊慌失措,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嘴,转眼便消失在御花园的尽头。
——他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他的注意力,始终只在怀里的人身上。
萧临渊低头,指尖挑起温暖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还难受?”
温暖摇头,小声道:“臣妾没有……”
“撒谎。”他拇指蹭过她的唇角,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朕的贵妃,什么时候学会口是心非了?”
她抿了抿唇,终于老实承认:“……是有一点点。”
萧临渊眸色微深,忽然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下,嗓音低哑:“那现在呢?还担心朕会被那种赝品勾走?”
温暖吃痛,却忍不住弯了眉眼,摇头:“不担心了。”
他哼笑一声,搂紧她的腰,带着她往御花园深处走去,再没提方才的插曲。
——他不需要替身。
——他只要她。
夜深,栖梧宫的烛火微微摇曳。
温暖蜷在萧临渊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他低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眉眼,确认她己睡熟,这才缓缓起身。
殿外,暗卫无声跪地:"陛下,查清了。那女子是太后的人,调教了三月有余,专为模仿贵妃娘娘。"
萧临渊眸色一冷,唇角却勾起一抹森然笑意:"盯紧慈宁宫。"
"是。"暗卫迟疑一瞬,"那女子......"
"先留着。"他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袖口,"朕倒要看看,太后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既然她敢伸手,就要做好被剁爪子的准备。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的小猫儿最近心情正好,没必要为这点小事扰了她。
转身回殿时,萧临渊的脚步忽然一顿。床榻上的温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摸索着伸向他方才躺过的位置,眉心微微蹙起。
他快步回到榻边,将她重新揽进怀里。温暖立刻贴上来,脸颊蹭了蹭他的胸膛,蹙起的眉这才舒展。
萧临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眼底的戾气渐渐化开。
——罢了。
——这些肮脏事,等他的小猫儿再养得没心没肺些,再处理也不迟。
慈宁宫内,瓷器碎裂的声音接连不断。
"废物!都是废物!"太后一把掀翻案几,佛珠散落一地,"三个月!就调教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老嬷嬷战战兢兢地跪着:"娘娘息怒,实在是陛下他......"
"闭嘴!"太后猛地转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哀家就不信,这后宫还动不得一个温氏!"
她眯起眼,忽然冷笑:"去,过些日子把温二小姐给哀家‘请’进宫来。"
窗外,乌云遮月,树影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