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卫国是在一路小跑中冲进陈谦的办公室的。
当他从陈谦手中接过那份绝密的审计报告,看完上面的内容后,这位在官场上身经百战的常务副县长,其脸色也瞬间变得和陈谦一样惨白如纸。
“八……八千万的窟窿?”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怎么可能?曹正那个王八蛋,在他每年的工作报告里,都说我们的医保基金是‘运行平稳,略有结余’的啊!”
“他在撒谎,在欺骗整个县委县政府。”陈谦的声音冰冷如铁,“他和他的前几任,为了掩盖自己任期内的管理失职,选择了用一个更大的谎言去掩盖前一个谎言,最终将这个雪球滚到了今天这个即将要爆炸的地步!”
“这个畜生!”马卫国一拳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我现在就让纪委的人去把他给我抓起来!”
“书记,先别急。”陈谦拦住了他,“现在抓一个曹正己经于事无补了。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不是追责,而是要搞清楚这八千万的窟窿到底是怎么来的?钱到底都流到哪里去了?”
“不把这个最根本的‘出血点’找到并堵上,就算我们现在想办法把这个窟窿填上了,用不了几年它还会再次出现!”
马卫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陈谦问道:“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庖丁解牛,抽丝剥茧。”陈谦缓缓地吐出了八个字。
当晚,一个由陈谦和马卫国共同挂帅,由审计、财政、公安等部门核心骨干组成的最高规格的“医保基金危机联合调查工作组”秘密成立。
他们将县城郊区的一家保密单位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
一场针对岚县医保基金近五年来所有收支流水的地毯式的解剖分析开始了。
这是一项无比浩繁的工程。
账目的流水多达数百万条。
但在陈谦那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大脑和“过目不忘”技能的加持下,所有隐藏在海量数据背后的蛛丝马迹都开始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
调查组的成员们不眠不休,奋战了三天三夜。
最终,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医保基金吸血图谱”被完整地绘制了出来。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些一首在疯狂地掏空岚县人民“救命钱”的吸血的“蚂蟥”。
第一类蚂蟥:疯狂的“骗保”集团。
调查组发现,在岚县有七家看似毫无关联的私立“康复医院”和“护理院”,在过去的三年里,其从医保基金中报销的金额呈现出爆炸性的异常增长。
其增长的幅度和报销的频率都严重地违背了正常的商业逻辑。
经过公安部门的外围调查发现,这七家医院其背后实际的控股人竟然都指向了同一个神秘的老板。
而他们的主要“业务”就是与那些臭名昭著的“医托”团伙相勾结。
他们专门去诱骗那些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慢性病的老人,以“免费疗养”、“包吃包住”的名义住进他们的医院。
然后,他们伪造病历、虚开药品、空挂床位……用各种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疯狂地套取国家医保基金。
这些披着“医院”外衣的、合法的犯罪集团,在短短三年内就从医保基金这个“大池子”里抽走了超过三千万的巨额资金。
第二类蚂蟥:贪婪的“内部蛀虫”。
审计组还发现,在县人民医院和几家乡镇卫生院的药品采购清单上,存在着大量的“异常高价药”。
有几种所谓的“进口特效药”,其在医院的中标采购价竟然是其在省城公立医院中标价的五倍以上。
而提供这些“天价药”的几家医药公司,其背后的实际控制人经过层层穿透后,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之前在“刮骨行动”中落马的那些腐败官员的家属和亲信。
他们虽然人倒了,但他们安插在医疗系统内部的那张巨大的利益之网,却依然在无声地、贪婪地吸着血。
第三类蚂蟥:失职的“监管黑洞”。
而所有这一切之所以能够如此畅通无阻地发生,其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那个本该扮演“守门人”角色的县医保局的全面失职和制度上的巨大漏洞。
他们的报销审核系统形同虚设,大量伪造的单据和不合理的高额报销申请都被轻易地审批通过。
而这背后究竟是单纯的懒政和不作为,还是存在着更深层次的官商勾结和利益输送?
所有问题的矛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那个掌管着全县人民“救命钱”,却一首在粉饰太平,试图将这个天大的窟窿捂到自己平安退休那天的医保局局长,曹正!
在拿到了所有确凿的证据后,陈谦知道是时候去会一会这位最大的“蛀虫”了。
他需要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来切开这个最关键的突破口。
他再次动用了系统。
这一次,他扫描的不再是曹正的个人信息,而是他所有的社会关系和家庭成员。
很快,一条极其隐秘却又无比致命的线索被系统精准地捕捉到了。
【目标:曹正】
【关联风险:其子曹一鸣,正在澳大利亚某三流大学就读。其每年高达五十万人民币的巨额学费和生活费,均由一个注册在香港的“中澳文化交流基金会”进行支付。】
【深度关联分析:该“基金会”最大的捐款方为‘岚县仁爱康复医院’。】
而这家“仁爱康复医院”,正是那七家疯狂骗保的私立医院中规模最大,也是手段最猖狂的一家。
“找到了。”
陈谦缓缓地合上了调查报告。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
他知道,自己己经拿到了那把足以让曹正这位“老狐狸”彻底缴械投降的最锋利的手术刀。
他对身边的马卫国说道:“书记,是时候了。”
“该请我们的曹局长来喝杯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