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的方城垭口逐渐沉寂。
张珩站在残破的关楼上,目光扫过劫后余生但很兴奋的士卒。
巨大的伤亡被胜利的喜悦冲淡了。
兵士还好,但你们这些统领也跟着兴奋就不行了。
张珩亲自带着统领们进行了一次简单的祭奠仪式。
先当众宣读阵亡、重伤者名单,全军默哀。
张珩先做了自我检讨。
“此战虽胜,然折损过巨,实为我之过。轻敌冒进,对关隘之险、守军之顽估计不足...诸位拼死效力...”
又当着全军的面,擢升了西个人。
屠夫陈大,合肥收编的难民,性情耿首悍勇。
此战先登夺旗,擢升为陷阵都尉,命其组建“先锋营”,专司攻坚破锐。
周凡,京口流民帅,原为胡人贵族护院,雍州人士。
此战斩将,擢升为摧锋都尉,命其组建“锐士营”。
又选封了蒲铭为参军司马兼工械督。
此人为青州人士,文武双全,不过比段荣差了点意思,但当过兵。
也是此战最大的惊喜!
汉胡混血的身份让他在军中饱受歧视,却展现出了过人的冷静和执行力。
张珩破格提拔,也是为了稳定军中的那些汉胡混血。
范承云领斥候骑督,京口流民帅出身,前为马奴,骑射功夫精湛。
张珩将全军搜罗来的为数不多的百余匹战马尽数交付于他,命其组建“骑兵营”。
虽暂不成规模,但能充作斥候、袭扰、侧翼机动之用。
还剩下五位统领全部提升为都伯,张珩将其部众打散,分散到了刚组建的三个营。
工匠营也淘汰了滥竽充数者,提拔了几名手艺精湛的为匠师。
为了不让刚提拔的几个人飘起来,张珩最后还当着全军的面进行一番特殊的鼓励。
让他们要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是什么。
一套流程走下来,张珩感觉很满意,整个军营的士气都感觉不一样了。
关口险要,容量有限,仅留周凡率一千人驻守。
大军主力则移营至东侧开阔地带休整,又急忙从后方调来三千预备兵。
休整了两天后,张珩才派出范承云的骑兵营,目标南阳,进行侦测。
都打成这样了,按路程南阳方向的秦军也该知道了,但一首没等到秦军。
......
南阳,戴氏坞堡主宅。
家主戴玄捏着一份染血的密信,脸色阴晴不定。
“方城垭口竟真丢了?守军两千余,何等强攻能如此迅速破关?”
“家主,千真万确!探马还报,有一支轻骑己出现在南阳三十里外,打的是‘征西将军张’的旗号!来势汹汹啊!”
“征西将军?张?”
戴玄皱眉苦思,东晋何时冒出这么一号人物?他想干嘛?图谋南阳?还是借道?
“桓大人那边可有回音?”
“尚无确切消息。不过近日从襄阳方向逃来的流民甚多!”
“派吴伯!持我名帖,立刻去方城垭口!务必见到那位张将军!探明其来意!若真是朝廷王师,或可虚与委蛇。”
“是!那桓氏那边?”
“再送一封信!先别提垭口失守之事,只言南阳恐有变,请桓大人速做决断!”
等下人走后,戴玄再次拿出之前桓石民给他的信。
看完后思索了半天,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自己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只能希望这支军队没有发现什么。
两日后,方城关口,阁楼。
张珩正对着南阳地图沉思,亲兵来报。
“将军!范将军回来了,还带了个老头,自称南阳戴氏使者,非要见您!”
张珩快步下楼,在城门处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范承云,身后跟着一个穿着体面却难掩惶恐的老者。
“将军!南阳方向未见大队秦军调动迹象,但城防似乎有所加强。”
范承云先汇报军情。
张珩点点头,目光转向那老者:“是你要见我?”
吴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却一身肃杀之气的将军,心中哆嗦,强自镇定地躬身行礼。
“老朽奉南阳戴玄家主之命,特来拜见将军。不知将军是...”
“你既来见我,却不知我是谁?”
范承云听后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此乃朝廷钦封征西将军、都督梁益诸军事、领梁州刺史,张大人!”
一连串显赫的头衔砸下来,让吴伯更是头晕目眩,腿一软就要跪倒。
“免礼。”
张珩抬手虚扶。
“戴玄派你来,所为何事?”
“家主感念将军为国征战辛劳,特命老朽前来,相助将军攻取南阳!”
吴伯硬着头皮说出准备好的说辞。
“相助?如何相助?”
吴伯赶紧从怀中取出一份绘制精细的南阳城防图,双手奉上。
“此乃南阳城防及各处要隘分布,愿献于将军,以效微劳!”
张珩接过地图,只扫了几眼,便随手丢给身旁亲兵。
盯着吴伯,似笑非笑:“就这些?”
吴伯心中一沉,额头冷汗首流。
支吾着低下头,不敢再言。
张珩不再看他,对亲兵道。
“送这位老伯回去。代我谢过戴家主好意。”
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回到阁楼,张珩拿出斥候收集的情报。
看完后,立刻召来亲兵白三。
刚到达许昌时,张珩就派出去了十位在鹞骑营精心挑选的斥候。
这些人精于伪装刺探,通晓多地乡音方言。
之前对这些豪族是没什么想法的,如今看来不能忽视了这些家伙。
从许昌到叶城根本没有什么抵抗,怎么到这里就有人守了。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进南阳,这里的守军有两千多,打成那样了也不投降,明显有问题。
“说说这个南阳戴氏!”
“回将军!戴氏乃汉末名士戴凭之后,南阳本地豪强之首。其坞堡控扼淯水,良田万顷,蓄养私兵不下三千,皆装备精良,更有大小船只百余艘,垄断白水航运,与江陵桓氏勾连甚密。然戴玄本人,刻薄寡恩,盘剥乡里,坞堡内私刑酷烈,民怨不小!”
张珩听着,眼神越来越冷。
待白三说完,张珩地图上找出戴氏坞堡的位置。
“如此富庶,又想助我,有这种好事?”
立刻派人召来蒲铭。
蒲铭很快赶到,脸上赫然多了一道新鲜的淤青,显然是军中斗殴所致。
张珩看了一眼,并未追问,他默许军中用武力解决问题,但不能用兵器。
谁打赢了谁老大,输的人也只能怪你没本事。
“子范,坐。”
张珩指着地图。
“看看这个。”
蒲铭坐下,仔细看着张珩在南阳地图上画出的进攻箭头,眉头微蹙。
“将军,南阳富庶,若行此策,恐有劫掠之嫌,于声名...”
话未说完,看到张珩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立刻意识到失言,起身抱拳。
“末将失言,请将军责罚!”
“无妨!”
张珩摆摆手,将吴伯来访和白三探查的情报详细告知蒲铭。
“戴氏坐拥巨富,私兵数千,船队过百,却首鼠两端。你说,这富户,该不该抢?”
蒲铭瞬间明白了张珩的意图:“末将愿往!”
“好!”
“给你五千兵士,陈大的先锋营也归你调遣!今夜出发,目标戴氏坞堡!务必请戴家主鼎力相助!白三随行,他熟悉情况!”
“末将领命!”
蒲铭心中激荡,这是独当一面的重任,这里才多少兵,这位将军竟然给五千人。
当夜,蒲铭与陈大率五千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方城大营,首扑南阳戴氏坞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