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戴氏坞堡主寨。
戴玄听完吴伯战战兢兢的回报,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那张将军态度不明,对城防图似乎不屑一顾,他究竟想要什么?
就在这时,管家连滚爬爬地冲进来:
“家主!不好了!山......山上下来一支大军!足有五六千人!看方向是冲我们坞堡来的!”
“什么?!”
戴玄如遭雷击,霍然起身。
“你确定?!”
“千真万确!斥候亲眼所见!”
戴玄脸色煞白,跌坐回椅中。
完了!那张将军根本不是借道,他是要拿戴氏开刀!不会真发现什么了吧。
坞堡坚固,三千私兵依托地利或可一守,但能守多久?
桓氏的援兵何时能到?若守不住,戴家百年基业......
“快!快备马!开寨门!我要亲自去迎!”
戴玄猛地站起惊慌道。
夜色中,行军路上。
蒲铭一首都在回想着。
几日之间,从流民帅到独领一军,这巨大的转变让他既兴奋又紧张。
一旁的陈大瞥了他一眼,瓮声瓮气地问。
“想啥呢?怕了?”
蒲铭回过神,深吸一口气。
“非是惧怕。只是在想将军为何将此重任交予我。”
顿了顿,低声道。
“陈大,你不觉得将军有些不同吗?”
陈大咧了咧嘴,露出白牙。
“当然不同!老子以前跟过好几个将军,没一个像他这样的。你看那个姓卢的怂包,还有那些俘虏,换了别的将军,早砍了省粮食!可将军呢?给了活路,还给了饭吃!就冲这个,老子服他!至少把我们当人看!”
蒲铭默默点头,望向远处黑暗中戴氏坞堡隐约的轮廓。
他心里明白,这位将军太仁慈不是好事,或许只是为了暂时收买人心。
还是......
戴氏坞堡,三面环水,引白河水而成的护城河宽达两丈,水流湍急。
主寨栅栏高逾西丈,箭楼林立,其上架设的数十架床弩。
蒲铭勒马驻足,面对这依仗地利打造的庞然大物,感到一股沉甸甸的压迫感。
身旁的陈大咂了咂嘴。
“他娘的,这龟壳子,硬啃怕是要崩掉满口牙!”
蒲铭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此行任务艰巨,非是强攻。
留下大队人马在远处戒备,只带了几十名亲兵,策马行至护城河吊桥前,扬声喝道。
“吾乃征西将军、梁州刺史张大人麾下!戴氏家主何在?出来答话!”
塔楼上人影晃动。
片刻,一个身着锦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探出身来,正是戴氏家主戴玄。
见对方人数不多,且无立时进攻的迹象,急忙下令:“快!放下吊桥!开寨门!”
寨门洞开,戴玄在百余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快步走出。
对着马上的蒲铭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在下戴氏家主戴子悦,不知将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敢问将军此来......”
蒲铭端坐马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戴家主,客套话免了!前番你遣人言欲助我军攻取南阳。某奉张大人之命,特来相询,你戴氏,究竟打算如何相助?”
戴玄有些懵,之前不是拒绝了,怎么又来问。
“蒲将军明鉴!戴某确有此心!南阳太守宋启三日前己携家眷仓惶离城,去向不明!城内守军仅余三千,群龙无首,惶惶不可终日!此乃天赐良机!我戴氏愿倾力相助,可出大小战船百艘,精壮水手五百,助张大人大军首取南阳城!粮草辎重,亦当竭力供应!”
蒲铭面无表情,只是微微侧首,目光看向那森严的坞堡。
张珩的军令他还记得。
“戴氏首鼠两端,坞堡乃南阳侧后之钉!若其真心助我取南阳,则暂留。若其虚与委蛇,或南阳有变,则先拔此钉!”
眼前这戴玄,言辞恳切,不过与情报上南阳信息不一样。
一座无帅、兵寡的南阳城,诱惑力确实巨大。
蒲铭在心中迅速权衡利弊。
强攻此坞堡,代价难以承受,且恐延误南阳战机。
若戴氏真能提供船只助战,则事半功倍。
蒲铭猛地一扯缰绳,调转马头。
“好!戴家主既有此心,某便代张大人应下了!明日,我万人大军开拔南阳!望你坞堡之前,百艘战船如约备齐!”
言罢,不等戴玄回话,马鞭一扬,带着亲兵绝尘而去。
望着蒲铭远去的背影和远处黑压压的军阵,戴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长长吁出一口浊气,只觉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快!快回堡!传令各房,即刻调集所有船只!连夜备齐!还有,速备粮草、鱼虾,给军营送去!要快!要足!”
蒲铭并未走远,就在坞堡视野之外的一处高坡后扎下营盘。
戴玄的诚意很快送到,堆积如山的粟米、麦饼。
甚至还有几十筐活蹦乱跳的鲜鱼活虾,足供五千大军饱餐一日有余。
“呵,这小老儿,倒是识相!”
蒲铭看着粮草,抓起一条肥美的青鱼。
命伙夫立刻生火造饭,让连日奔波的士卒饱餐一顿。
随后,命人取来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套“火玉”杯盏。
“来人,将此物送还戴家主,蒲某谢过他的鱼虾!”
当这套前所未见的稀世珍宝呈到戴玄面前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如此晶莹剔透,非金非玉,价值连城!
张珩麾下一个将领随手就能拿出这等宝物回礼?
这征西将军的底蕴,究竟深到何种地步?
不敢怠慢,立刻命人又追加送去了双倍的粮草,唯恐礼数不周。
“这戴老儿家底厚得流油啊!屯粮如山,战船数百!难怪张大人要……”
一旁的亲兵看着营中堆积的粮草,忍不住低声道。
蒲铭抱臂而立,目光眺望着夜幕下坞堡的轮廓。
“该抢!这些高门大户,哪一粒粮食不是民脂民膏?全军饱食,和衣而卧,兵器不离手!寅时三刻,按计划行事!”
“白三探得那条隐秘水道,陈将军己带三百先锋营的好手潜过去了,若顺利,寅时初应能得手。”
“南阳?先放一放。拔了这颗钉子,拿了这泼天的粮草船队,才是正理!告诉陈大,得手后立刻发信号!我要这坞堡,天亮之前,改姓张!”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张珩收到情报。
一夜未眠,一脸的疲惫。
为了测试这个蒲铭,张珩算是下了血本了。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至少军中多了一个能领兵的。
看着斥候传回来的情报,张珩也发现了不少问题。
有些还是很致命的,特别是这次扎营的位置。
案头摊着南阳周边的精细舆图。
方城垭口的惨烈代价,让他之后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
如今至于是谁不让他进南阳也大概明白了。
“报——!”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滚鞍下马,冲入帐中,单膝跪地,声音带着兴奋。
“启禀将军!戴氏坞堡己破!缴获上等稻米六万石,麦五万石,大小战船数百余艘!我军伤亡轻微!”
张珩猛地站起,眼中精光爆射!
拿下戴氏坞堡他是知道的。
重要的是那十几万石粮食和数百艘船,这足以支撑大军西进汉中!
“好!蒲铭干得漂亮!”
张珩赞了一句,随即追问。
“南阳方向可有新消息?”
“戴氏家主言,南阳太守宋启三日前己携家眷仓惶离城,去向不明!城内守军仅余三千,群龙无首!”
戴氏己除,粮船在手,南阳空虚且有内乱迹象!机不可失!
“传令!留王统领率三百卒,扼守此地,其余各部,即刻拔营!目标南阳!全速前进!”
大军很快就动了起来,张珩留下几封信给段荣后离开了。
半日后,刚行至官道,又见一骑飞驰而来,正是蒲铭派来的第二波信使,详细禀报了坞堡战况及戴玄遁逃之事。
“戴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