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精神松懈下来的落玉，不知怎的，这几天竟接连嗜睡。
她每天都迷迷糊糊醒过几次，但始终打不起精神，加上凝雪的劝说，头一昏，又睡了过去。
到了醒来时，往往都是傍晚，在房间里吃些粥，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不振，日子既难熬，又过得飞快。
难不成周墨斯真的在饭菜里下了东西？
就在她对窗冥想时，凝雪轻柔的声音让她突然一激灵。
“姑娘，殿下让我问您，身体是否无恙？”
“他想见我？”
“是，这几天您睡着，殿下也时常来，就盼着……”凝雪话还没说话，就见落玉的眼神闪躲，脸颊泛红，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紧张起来。
“殿下只是在门外，并没有进来！”她急忙摆手解释，这才见落玉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凝雪开始有条不紊地为落玉更衣，她也松了口气，若是因为这几句话让殿下背上“登徒子”的罪名，她可承受不起。
话说殿下平日里洁身自好，怎么会突然从青楼带来一位姑娘？不过，这也绝不是她一介侍女需要知道的。
但就这几天的观察，殿下对姑娘十分在意，还是得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姑娘，您生得真好看，是南方人罢？”凝雪细心为她梳妆，觉着无聊，和落玉聊起天来。
“算是。”鲛人族居住在南海，也算南方。她只是淡淡地应着。
“姑娘是怎么遇见殿下的？”她又问。
“青楼，你不是知道？”
“姑娘周身都透着富贵从容之气，肯定不是在青楼养大的。凝雪以为……您和殿下是旧相识。”
“旧相识？不可能的。”她思考之余抽出话来应付凝雪，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人类皇子怎么会认识鲛人公主？还是旧相识？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不过，她倒是得谨慎，不能暴露她的鲛人身份。
那日在青楼，她在水中也蒙着面纱，被周墨斯买下后，也是一路隐秘，除了周墨斯的近侍，没人知道。
鲛人被发现倒还尚可藏匿，若是她一身皇室灵脉被发现，始作俑者必定无所不为将她除去。
“殿下以前从来不去青楼，似乎是为了姑娘特意去的，您别乱想。”被落玉的笑容渗了一身汗，凝雪小心解释着，早知就不该那么多嘴了。
原来如此……
“你家殿下，在朝中威望如何？”落玉原本只是想着自己的，转念一想，这丫头看着笨，倒是可以套些话。
可凝雪并不似她想的，她本就是府里的大丫头，更是周墨斯一手培养的利剑，这点眼力见，她还是有的。
只见她的动作稍稍放缓，故作轻松地说：“殿下？朝中的事情，我一个侍女怎么会知道？”
“那……他的生母妃位如何？”落玉信了她，又换了一个问题。
“殿下乃是废后苏烟柳之子。说起来……殿下本该是太子的。”
凝雪的神色很是轻松，这并不算什么不能说的忌讳，莫说满朝文武，就连百姓也时常拿周墨斯的出身作为谈资。
她倒是看见落玉的神色有些紧张，缓和道：“姑娘，这命运就是如此，殿下平日里也就当个闲散王爷，对于这些事，他从不在意。”
落玉的思考被突然打断，心中对周墨斯这个人也浮现了万千条思绪，理不清剪不断。
只有见到本人才能略微了解一二。
殿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本想等着雨停，可春雨哪是一时的事。
“殿下，姑娘来了！”凝雪走在前头，给周墨斯报信，随后与郭阳退到一边。
郭阳平日寡言，但一和凝雪站在一起，总有说不尽的话。
“你知道吗？前几日殿下还说等着姑娘自己找他……”
“可是姑娘貌似对殿下没有兴致。”
正聊得起劲，二人便被周墨斯一记眼神下了彻底的死令，灰溜溜地离开议事堂。
周墨斯抿了一口热茶，示意落玉坐在他身边的主位上。
落玉的眼神一暗，并没有依他的，坐在了客位。
周墨斯只觉得坐主位更好商量，他也能及时观察落玉，作出判断。如今她生出一股疏远感，实在不利于他的计划。
“我们或许有共同的目标，姑娘愿不愿意合作一番？”他率先开口。
“我的目标，就是杀了你们灵泽皇室所有人。”落玉的眸光冷得淬冰，毫无生气的一字一句从口中吐出。
“你恐怕不是从鲛人族逃难出来的普通鲛人。”周墨斯察觉到她首达骨髓的恨意，以前从未在意过她的身份，如今却产生了疑心。
“我觉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不如，你帮本王一回，事后。你若是真要报仇，本王留一条命给你。”
他一句句说着，落玉却一句也没应。
他费尽心机要将她的心一瓣一瓣掰开，让她至少不再抵抗，甚至顺从。
可他不知道，她是鲛人族的公主，她怎么能像普通鲛人一般安于现状，只求谋生？
他丝毫不了解她的处境，又怎么打开她的心门？
“我的父母，都死在了近海。”她开口，“殿下有什么理由让我相信你？如果没有证据，再多的话也是竹篮打水。”
“鲛人族灭族另有玄机，但至少现在，我们的目标可以是相同的。”
周墨斯站起，走向她，似乎每个脚步都在附和他的话，一个个字掷地有声，在她的脑海掀起波涛巨浪。
她看他，便觉得他的眸光里蕴藏着好些秘密，如今却分毫不差地展露在她面前，仇恨、厌恶，世间所有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似的。
“你……弑父？”
她只稍微挤出些话，但见他的脸色恢复如初。
又如刚刚般如沐春风，神情爽朗，他只身在她身边坐下，从容答道：“是。”
落玉被他这话丢失了神，并无发现周墨斯正左眺右看地打量她。她确实生得美，美得脱俗淡雅，但又别有一番与她年龄不符的雅气。
难怪都说鲛人善勾引，有这么一张脸，只怕一记眼神，就会有无数倾慕者拜倒裙下。
他倒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她并非俗雅，而是典雅，从上至下的贵气并无犀利，而是似水般柔和。
如此清秀的女子，只怕是街头混混，要对她动心，都得问过良心。
“我有条件。”落玉终于开口。
“洗耳恭听。”还真算个奇女子，他心想。他的眼神并不冒昧地看着她，颇带欣赏，等着她说下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