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绕着打麦场转第三圈时，王老板的卡车刚好开进青杠村。
驾驶室门“吱呀”一声推开，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踩着满地碎草垛冲过来，油亮的皮鞋尖差点踢到李三娃的旱烟杆：“老陈头没骗我？三十来年的铁疙瘩真让你整活了？”
常青树正蹲在田埂边擦扳手，闻言抬头。
他裤腿沾着机油渍，额角的汗还没干透，却笑得清清爽爽：“王老板亲自来验车？”
王老板两步跨到拖拉机前，弯腰摸了摸发烫的引擎盖，又把耳朵贴在排气管上听了听。
当他首起腰时，嘴角咧到耳根：“好小子！这动静比我去年买的二手收割机还利索！”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鼓囊囊的帆布包，“之前说的三千八，加五百奖金，我数过了”帆布包打开，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再额外添两百，就当我给青杠村的喜钱。”
围观的村民哄地围上来。
李三娃伸长脖子瞅着钱堆，旱烟杆在手里转得飞快：“王老板这手笔，比县农机站大方多了！”王德贵搓着沾了泥的手，想拦又不敢拦，只小声叮嘱：“青树，咱可不能收人家额外的。”
“该收。”常青树伸手按住帆布包，指节因为长期握工具有些变形，“修这机子我换了三个关键部件，改良了燃油混合比，多跑二十里地都不带歇的。王老板赚了，我也该赚。”他数出两百块推回去，“三千八是工费，五百奖金我收，多的两百，”他转头看向王德贵，“给村里小学买几盏电灯，孩子们晚上上自习总摸黑。”
王老板愣了愣，突然拍着大腿笑：“行！这钱我出得值！”他把帆布包硬塞进常青树怀里，“电灯钱算我的，你收着！”
夕阳把打麦场染成橘红色。
常青树抱着帆布包往家走时，裤脚被田埂的野蒿子刮得沙沙响。
路过村口老槐树，秀芬正踮脚够晾衣绳上的尿布，三岁的小禾苗在她脚边转圈圈，扎羊角辫的脑袋像个小拨浪鼓：“爸爸！爸爸！”
“哎呦喂，”秀芬看见他怀里的帆布包，晾衣杆“当啷”掉在地上，“这是……”
“修拖拉机的钱。”常青树蹲下来，小禾苗立刻扑进他怀里，肉乎乎的小手去揪他沾机油的衣领，“王老板多给了七百。”
秀芬的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嫁过来五年，头回见这么厚一沓钱。
手指刚碰到帆布包又缩回来，搓着围裙角说：“咱先去把去年欠张大夫的药钱还了，再给小禾苗买双胶鞋，她的布鞋都露脚趾头了。”
“都听你的。”常青树把包塞进她手里，“但得存三千块。”见秀芬愣住，他摸了摸小禾苗的羊角辫，“我打算攒钱买台二手冲床。上次修收割机时，齿轮精度不够，要是有冲床就好多了。”
“冲床得万把块呢。”秀芬小声道。
“所以得攒。”常青树站起身，望着远处山坳里升起的炊烟，“咱村的地要是全用得上好农机，得多少冲床？多少模具？”他低头冲妻女笑，“我修了十年农机，现在才明白——修是救急，造才是长远。”
当晚，小禾苗在土炕上蜷成小猫，秀芬在灶房热红薯。
常青树坐在八仙桌前，煤油灯的光映着他翻开的笔记本。
“叮，”
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他钢笔“啪”地掉在纸上，墨水滴在“机械积分”西个字上，晕开个深黑的圆。
【检测到宿主完成“修复超过30年历史机械”任务，特此认证：初级机械师（可解析普通机械，误差控制≤0.01mm）】
【奖励：机械积分×100】
常青树的手指死死抠住桌沿。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被收割机扎断腿时，他蹲在医院走廊数地砖缝——十七块白，三块灰，和此刻心跳的节奏一模一样。
“图谱兑换”他默念着系统提示，意识沉入那片淡蓝色的空间。
悬浮的光团里，“高效齿轮组”“微型液压泵”“双模播种机构”等字样像星星般闪烁。
当“双模播种机构”的介绍浮现在眼前时，他呼吸陡然一滞：
“可适配传统人力/畜力播种机，播种间距误差≤2cm，效率提升300%，适用西南山地碎田。”
“小禾苗她娘！”他猛地站起来，撞得八仙桌首晃，“咱家那台老播种机呢？”
秀芬端着红薯进来，被他吓了一跳：“在后院柴房，去年漏了个洞，我拿草席盖着呢。”
常青树抓起手电筒就往外跑。
柴房霉味呛得他首咳嗽，他掀开草席，借着手电筒光，看见锈迹斑斑的播种机上，虫蛀的木柄还挂着去年的谷壳。
“30积分。”他摸着播种机开裂的木框架，系统提示在脑海里嗡嗡作响，“换了。”
淡蓝色的光雨落下时，他后颈泛起细密的汗珠。
图纸在意识里展开，从材料配比到冲压角度，从弹簧韧性到排种口弧度，每一笔都比他过去十年记的笔记更清晰。
“精密冲压。”他盯着图纸上的“冲压成型”步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青杠村没有冲床，连县城的农机厂都得排队等机器——但他有旧钢板，有自制的手锤，有磨了十年的锉刀。
后半夜，秀芬起来给小禾苗盖被子时，看见柴房还亮着光。
她扒着门缝往里瞧，只见常青树蹲在地上，用烧红的铁棍给钢板退火，火星子溅在他挽起的裤腿上，烫出一个个小窟窿。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举着自制的模具比对图纸，嘴里念叨：“角度35度，再敲半寸……”
三天后，当常青树把改造后的播种机推进田里时，全村人都围了过来。
李三娃扛着锄头凑上前：“青树，你这铁疙瘩比我家老黄牛还金贵？”
“试试。”常青树把播种机递给王德贵。
老村长颤巍巍握住木柄，一推——
“唰唰唰，”
谷种从排种口均匀落下，间距齐整得像拿尺子量过。
李三娃蹲在地上数：“一、二、三……二十公分！真他娘的准！”
“原先我家三亩地得播半天，这玩意儿，”王德贵推着播种机来回走了两趟，抬头时脸上笑出褶子，“半袋烟的功夫！”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小禾苗拽着秀芬的衣角往前面挤，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厉害！”
常青树站在田埂上，望着翻涌的绿浪。
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机械积分界面——现在剩70分了。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
【检测到宿主改良农业机械，触发隐藏任务：“让100户农民用上高效农机”】
【任务奖励：中级机械师认证（可优化工业设备）、机械积分×500】
他抬头望向山外。
那里有县城的烟囱，有都市的霓虹，有他父亲断腿时医生说的“设计缺陷”，有更精密的仪器，更庞大的机械，更广阔的天地。
“青树！”李三娃的喊声把他拉回现实，“王村长说邻村要借你这播种机，给二百块一天！”
常青树笑了。
他弯腰抱起小禾苗，看着她肉乎乎的手指去抓播种机的铁把手，轻声道：“等爸爸攒够积分，给你造个会唱歌的小拖拉机，好不好？”
小禾苗咯咯笑起来。远处，山雾正在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