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浓稠如墨，带着刺骨的湿冷和刺鼻的硫磺残余，瞬间吞噬了亡命奔逃的西人！狭窄的岩缝如同巨兽的咽喉，仅容一人勉强侧身挤入，挤压着胸膛，摩擦着冰冷的石壁。身后斥候头目“宰了他们！”的咆哮如同催命符，混合着杂乱的脚步声、甲片碰撞声，狠狠撞在岩壁上，在逼仄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迅速接近！
“柱子！快！跟我走！” 老刀的声音在黑暗中嘶哑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如同一条在石缝里穿梭的毒蛇，身影在前方若隐若现，全靠他对黑暗环境超乎常人的感知引路。他的猎弓和短匕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无用，但他反手握着的、那柄用来割鸟剥皮的猎刀，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寒光，那是最后的爪牙。
王铁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传来——是老刀在推他！他咬碎了牙，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爆发出身体里最后燃烧的血气和潜能！陈屠沉重的身躯压得他脊骨咯咯作响，右肩断臂处包扎的湿布在剧烈的晃动中滑脱，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瞬间浸透了王铁柱破烂的后襟！
是血！陈爷伤口崩开了！ 王铁柱的心狠狠一抽，但脚下丝毫不敢停！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死死盯着前方老刀那模糊晃动的轮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湿滑、布满尖锐棱角的碎石地上狂奔！每一次落脚，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次颠簸，都感觉背上的陈屠会滑落深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
“陈爷！撑住啊！” 王铁柱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
“狗日的！给爷爷留下！” 最后冲进来的赵黑虎，背靠着入口狭窄的缝隙，咆哮如雷！他将豁口刀狠狠插入脚边湿滑的石缝，稳住自己麻痹拖行的左腿，整个人如同一块顽石，死死堵住了这唯一的入口！他那张凶悍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赤裸裸的疯狂和决绝！
几乎就在他堵住的瞬间！ 嗖！嗖！ 两支羽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入口外射入！一支狠狠钉在赵黑虎头顶不足半尺的岩壁上，碎石崩飞！另一支擦着他奋力抬起的、麻痹的左臂衣袖飞过，带走一片破布！冰冷的箭头刮过皮肤的触感，让赵黑虎浑身汗毛倒竖！
“祖宗！” 赵黑虎双目赤红，肾上腺素狂飙，暂时压过了左半身的麻痹和僵硬！他猛地拔出豁口刀，借着入口处透入的那一丝微弱天光，朝着外面影影绰绰扑来的黑影，用尽全身力气，将刀当作标枪，狠狠掷了出去！
“啊——！” 入口外传来一声惨嚎！显然是有人中刀了！
但这声惨叫并未阻止追兵，反而激起了凶性！ “冲进去！宰了那断后的杂种！” 斥候头目的声音充满了暴怒和杀意。
一个穿着皮甲的身影，不顾一切地想挤进狭窄的入口，手中的环首刀己经朝着赵黑虎捅了过来！
狭窄！太狭窄了！ 赵黑虎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他只能凭借本能，将麻痹僵硬的左臂横在身前，同时完好的右拳，如同铁锤般，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朝着那捅来的刀影和拿刀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噗嗤！ 环首刀锋利的刀尖，轻易地刺穿了赵黑虎左臂本就破损的衣物和筋肉！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
但赵黑虎的右拳，也带着千钧之力，在刀刃刺入的同时，狠狠砸在了那斥候的面门之上！ 咔嚓！ 清晰的骨骼碎裂声！ 那斥候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鼻梁塌陷下去，眼珠都似乎被这一拳砸得爆凸出来！鲜血和白色的脑浆瞬间糊满了赵黑虎的拳头！尸体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向后倒飞，撞在后面的人身上！
“赵爷！” 王铁柱在黑暗中听到动静，肝胆俱裂！ “别回头！快走！” 老刀的厉喝如同鞭子抽在王铁柱心上！
赵黑虎的左臂鲜血狂涌，剧痛反而让他麻痹的半边身体似乎恢复了一丝知觉！是凶戾之气点燃了残躯！ “痛快！哈哈哈！” 赵黑虎狂笑，状若疯魔！他顾不上拔还插在左臂上的环首刀，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的备用短匕，趁着入口外敌人被尸体阻挡、短暂混乱的刹那，猛地扑了上去！
狭窄的空间限制了大开大合，却是贴身肉搏的死斗场！
噗！噗！噗！ 匕首捅刺肉体的闷响、骨头碎裂的脆响、濒死的惨叫……在黑暗的入口处疯狂交织！赵黑虎如同受伤的疯虎，完好的右臂挥舞着短匕，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眼中只有杀戮！麻痹的左臂虽然在剧痛中有了反应，却依旧迟缓，成了吸引敌人的靶子，不断增添着新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体，顺着裤腿流下，在他脚下汇成一滩粘稠的血洼！
他以残躯为墙，以血换命！每一次受伤后的反击都更加凶悍！豁口刀掷出的杀伤、一拳毙敌的凶威、此刻浴血搏命的疯狂……“断臂凶虎”的凶名，正在这狭窄的死亡缝隙入口，用敌人的鲜血和残肢，疯狂书写！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 斥候头目气急败坏的吼声在外面响起，充满了惊惧。
但狭窄的入口和赵黑虎悍不畏死的纠缠，让弓箭完全失去作用！射出的箭要么被岩壁弹飞，要么被赵黑虎用身体硬扛！他身上己经插了两支羽箭，却仿佛毫无知觉，依旧咆哮着挥舞短匕！
“黑虎！” 老刀的声音从前方更深邃的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焦急，“撤！快撤进来！走！”
赵黑虎听到了！但他没有立刻退！他嘶吼着，用尽最后力气，将短匕狠狠捅进一个想挤进来的斥候眼眶！用力一绞！
凄厉到非人的惨叫在入口回荡！
趁着这声惨叫带来的瞬间震慑，赵黑虎猛地拔出插在左臂上的环首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反手一刀狠狠劈在入口上方一块早己松动的、人头大小的尖石上！
轰隆！ 碎石滚落，尘土弥漫！虽然没能彻底封死入口，但也制造了不小的阻碍和烟尘！
“走！” 赵黑虎这才嘶哑地吼了一声，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和血流如注的身躯，踉跄着朝黑暗中老刀声音的方向扑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前方的黑暗中，王铁柱背着昏迷的陈屠，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血腥味、硫磺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他能感觉到背上的陈屠气息微弱，那温热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淌，冰冷粘腻。
“刀叔…赵爷他…” 王铁柱声音颤抖。
“他死不了！” 老刀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他一把抓住几乎脱力的王铁柱的手臂，力量大得惊人，“前面…有光！快！”
果然！在深邃黑暗的尽头，一点微弱的光晕隐约透了过来！那是出口的希望！
然而，身后的杀戮声、惨叫声、以及斥候头目愤怒的嘶吼并未停止！
“追！别让他们跑了！发信号！叫外面的人堵住出口！” 斥候头目的咆哮穿透黑暗，如同跗骨之蛆！
信号？！ 老刀和王铁柱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同时，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般的哨音骤然划破了崖缝内外的死寂！那声音极其刺耳，穿透力极强！是边军斥候专用的响哨！
“妈的！” 老刀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响哨一出，意味着附近的巡逻队甚至后山出口都可能被惊动！真正的围剿，即将到来！
“柱子！冲出去！别管后面！” 老刀猛地将王铁柱往前一推！他自己则骤然停下脚步，如同融入了黑暗的岩石，反手摸向了背后的猎弓！冰冷的弓臂入手，他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阴冷到极致的杀气！
他要为最后的逃生，争取那致命的几息时间！
王铁柱被老刀这一推，借着惯性，背着陈屠，跌跌撞撞地冲向那越来越近的光亮！出口就在眼前！
而身后，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和武器碰撞声，伴随着赵黑虎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和压抑的痛哼，正疯狂逼近！那是死亡在追赶！
出口的光亮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到外面晃动的树影。那是自由的密林？还是……索命的罗网？
老刀如同狩猎的毒蛇，弓弦在黑暗中无声地拉开，一支磨得尖锐的骨箭搭上了弦槽。他浑浊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入口方向那最先冲入黑暗的、狰狞的身影……
生与死，就在冲出出口的那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