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那道冰冷、贪婪、如同毒蛇信子般的无形探测波束，毫无征兆地穿透厚重的金属壁垒和层层叠叠的垃圾山阻隔，瞬间扫过整个狭小的实验室！
林烬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紧！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
大脑深处那被锈骨预警强行点亮的警报红灯疯狂闪烁！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波束如同实质的探针，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上扫过，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剥皮拆骨般的审视感！
尤其是她那只恢复如初、却仿佛还残留着星辰之力烙印的右臂，皮肤下细微的幽蓝纹路似乎被这扫描刺激得微微发烫！
赫连烬！是他！只有他拥有这种权限和追踪能力！他竟然追到了天元！追到了这归藏反应炉深处的垃圾场！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西肢百骸！林烬的身体僵硬在原地，沾满油污的破布还搭在扳手上，连呼吸都停滞了！暴露了！一切都完了！小星…锈骨…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啧！”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不耐烦的咂舌声，从旁边工作台传来！
是陆昭！
他依旧低着头，看似全神贯注地摆弄着手中那个精密的银色伺服器，修长的手指在细小的零件间飞舞。
但就在那探测波束扫过林烬身体的刹那，他插在工装裤口袋里的右手，极其隐蔽、快如闪电地动了一下！
嗡！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涟漪，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以陆昭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林烬感觉包裹着自己的那股冰冷探测感猛地一滞！仿佛那无形的探针突然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扭曲的屏障！扫描的精度瞬间变得模糊、失真！
紧接着，陆昭那只插在口袋里的手又是极其细微地一弹！
嗖！
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甲虫”，如同被无形的弹弓射出，悄无声息地从他裤兜里疾射而出！
这小东西速度极快，灵活地绕过堆在地上的废旧零件，精准地钻进了墙角那堆最高、最杂乱、由各种报废传感器和能量管线构成的垃圾山里！
几乎就在那微型“甲虫”钻进垃圾堆的瞬间——
嗡！
那道锁定林烬的探测波束，仿佛被某种强烈的信号源瞬间吸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猛地调转了方向！
冰冷贪婪的扫描意志，瞬间牢牢锁定了墙角那堆刚刚被“甲虫”钻入的垃圾山！扫描的强度和精度骤然提升，仿佛要将那堆废铁彻底透视、解剖！
林烬身上那令人窒息的锁定感，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
她僵硬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差点下去。
肺部灼烧般疼痛，她拼命压抑着剧烈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防护服下的里衣。
发生了什么？那探测波束…转移了？是陆昭？！
她猛地抬头看向陆昭。
陆昭依旧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伺服器，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那只刚刚做出隐蔽动作的右手，此刻正稳稳地捏着一枚细小的、如同米粒般的集成芯片，用一把特制的精密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嵌入伺服器的核心槽位。
他那张玩世不恭的帅脸上，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拦截，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弹掉一粒灰尘般微不足道。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公孙焱那边，高频焊枪滋滋作响，蓝白色的火焰舔舐着电路板，散发出刺鼻的焊锡味。
他似乎对刚才那场无声的、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交锋毫无所觉，依旧沉浸在对那几片“星蝶翼鳞”虹彩光泽的痴迷研究中，布满油污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片，对着灯光反复变换角度，嘴里还啧啧有声。
墙角那堆被锁定的垃圾山，在无形的探测波束反复扫描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几秒钟后，那道冰冷的扫描意志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又或者是对一堆毫无价值的破烂失去了兴趣，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消失。
无形的压力终于彻底散去。
林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后背的冷汗依旧冰凉。她看向陆昭的目光充满了惊疑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个看似浮夸张扬、如同开屏孔雀般的财阀私生子…刚才救了她？用如此隐蔽、如此精准的手段？
为什么？
陆昭似乎终于完成了伺服器核心芯片的更换。他将那枚细小的镊子随手丢进工具箱，拿起伺服器，对着灯光检查了一下内部结构，然后满意地吹了声口哨。那口哨声轻佻，在这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林烬，仿佛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
“喂，那边擦扳手的小苦力。” 陆昭开口，声音带着惯常的玩世不恭，但那双桃花眼底深处，却闪烁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如同数据流般冰冷的光芒，“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擦个扳手都能擦得满头虚汗…喏，看你可怜，赏你个好东西。”
他说着，随手从他那件缀满LED灯带的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看也不看，朝着林烬的方向就丢了过来！
那东西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林烬脚边布满油污的地面上。
林烬低头看去。
那是一个用某种暗沉金属片和废弃电路板边角料粗糙拼凑而成的小玩意儿，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形状很不规则，表面布满了焊接点和的导线，看起来就像是从哪个报废机甲上随手掰下来的垃圾。
“这是什么？” 林烬下意识地问，声音还有些沙哑干涩。
“呼吸过滤器核心，旧型号，但胜在皮实。” 陆昭漫不经心地回答，拿起伺服器，走向公孙焱，“塞进你那个破面罩里，能多滤掉点辐射尘和金属粉末，省得你还没给老焱头当几天苦力，就先被这垃圾场的空气毒死了。不用谢我，就当…日行一善？”
他走到公孙焱身边，将修好的伺服器往他面前的工作台上一放：“搞定！老焱头，您老慢慢研究您的‘蝴蝶翅膀’，我先撤了！下午战术推演，看我用‘孔雀’闪瞎玄机院那帮书呆子的狗眼！”
说完，他潇洒地一甩那头黄褐色短发，转身就朝门口走去，靴子踩在油污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身上的金属链子和LED灯带哗啦作响。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林烬一眼，仿佛刚才丢过去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
林烬看着脚边那个丑陋的金属小方块，又看了看陆昭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中的疑惑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这绝不是什么随手丢来的垃圾！刚才那精准的扫描拦截…还有现在这个所谓的“呼吸过滤器核心”…
她强撑着身体，艰难地挪动了一下，伸手捡起了那个金属小方块。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在“数据视觉”那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的感知下，她“看”到了这个丑陋外壳下精密的内部结构——复杂的微型滤芯阵列、高效的能量转换电路、甚至还有一个微型的信号屏蔽模块！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过滤器！
这是一个伪装过的、集成了高效过滤、微弱能量转换和局部信号屏蔽功能的多用途装置！
陆昭…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陆昭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沉重装甲板大门时——
“慢着！”
公孙焱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与刚才沉迷“星蝶翼鳞”时截然不同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沉凝。
陆昭的脚步顿住，手停在半空，没有回头，只是侧了侧脸，语气依旧带着玩味：“怎么？老焱头，舍不得我走？还是想让我留下来帮你清理‘再生汤’？”
公孙焱缓缓放下手中那片散发着虹彩的“星蝶翼鳞”，转过身。
那张布满油污和疲惫皱纹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藏在破碎护目镜后的眼睛，锐利得如同淬火的刀锋，冷冷地扫过陆昭，最后落在了林烬手中那个丑陋的金属小方块上。
“陆昭。” 公孙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老子这垃圾场，虽然破，虽然脏，但有一点规矩，你得给老子记清楚。”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钉在陆昭的背上：“甭管你是陆大少爷，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别在老子这儿玩火。”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陆昭背对着公孙焱和林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那插在工装裤口袋里的右手，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握成了拳。
几秒钟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陆昭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轻笑。
“玩火？老焱头，你什么时候见我玩过安全的东西？” 他猛地转过身，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招牌笑容，甚至夸张地摊了摊手，“放心！我就是看这小苦力可怜，随手丢个破烂给她，省得她死得太快，脏了您老的‘再生汤’！规矩我懂，垃圾场嘛，只收垃圾，不惹麻烦！”
他朝林烬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轻飘飘的，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疏离，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走了！” 陆昭不再停留，一把拉开那扇沉重的装甲板大门，外面荧惑星苍白的光线和更加刺鼻的金属粉尘气息瞬间涌入。
他迈步走了出去，大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他那身张扬的行头和哗啦作响的金属链子声。
实验室里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剩下高频焊枪冷却时发出的微弱滋滋声，以及公孙焱粗重的呼吸声。
公孙焱站在原地，布满油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锐利的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死死盯着那扇关闭的大门，仿佛要穿透厚重的装甲板，看清那个消失在门后的身影。
他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复杂的光芒——警惕、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烬握着手中那个冰冷沉重的金属小方块，感受着其内部精密结构带来的微弱能量波动。陆昭最后那看似轻佻的话语和眼神，在她脑中回荡。
【…别在老子这儿玩火…】
【…垃圾场嘛，只收垃圾，不惹麻烦…】
【…随手丢个破烂…省得她死得太快…】
这个陆昭…他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他出手救她，是出于某种未知的目的？还是仅仅因为…不想让麻烦在“老焱头”的垃圾场里爆发？
还有公孙焱…这个看似暴躁邋遢的“破烂王”教授，他显然察觉到了什么！他警告陆昭“别玩火”，是在警告陆昭不要招惹她这个麻烦？还是在警告她…不要试图利用陆昭？
天元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更浑！
就在这时，公孙焱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锐利眼睛如同探照灯般，猛地射向林烬！
“丫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指着林烬脚边那堆还没擦完的工具，“把你手里那破玩意儿收好！然后，给老子滚过来！”
林烬心中一凛，握紧了那个金属小方块。她知道，真正的“审问”，现在才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将那个伪装成过滤器的多功能装置小心地塞进自己破旧防护服的内袋里。
然后，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扶着冰冷的金属床沿，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公孙焱走去。
荧惑星冰冷干燥的风，似乎也吹进了这间充满机油味的实验室，带来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