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被他逼得后退了一小步，脸色有些发白，她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无力地闭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映出一片阴影。
这时，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划破了客厅里略显沉闷的气氛，像一声不合时宜的惊雷。
顾星河眉头微蹙，不耐烦地看了眼沈知意，正要开口说什么，门铃却又固执地响了几下。
他只好起身，走到门前，瞥了眼猫眼外的显示屏。
屏幕上，顾老爷子那张带着几分威严又透着几分笑意的脸清晰地映现出来。
顾星河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无奈，他飞快地打开门：“爷爷？您怎么来了？”
门口的顾老爷子没急着进门，反而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语气里满是责备：“你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你靠不住！要不是我亲自来看看，你非把我心心念念的孙媳妇给气跑了不可！”
老爷子说着，大步流星地跨过门槛，目光在屋内一扫，立刻就锁定了角落里低着头的沈知意。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几分试探：“知意啊，怎么样？是不是刚才这小子又惹你生气了？是不是在生爷爷的气啊？”
沈知意慌忙抬起头，看到是和蔼的顾爷爷，心里的委屈和难堪一下子涌了上来，声音细若蚊呐：“没有……我怎么会生爷爷的气呢……”
她低下头，手指又开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哽咽，“我只是……觉得特别没脸见您。”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继续小声说：“您不是一首资助我吗？花了那么多钱，供我读书……可我呢，我真是太笨了，连个北国大学都考不上……”
“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我爸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乎消失在空气里，只剩下肩膀微微地颤抖。
顾爷爷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傻丫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放缓，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你在我眼里，从来不是什么‘没脸见人’。”
“爷爷供你读书，是看你是个好孩子，想让你有更好的将来，跟你考不上考得上北国大学，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
“就算你真考不上，在我心里，你也是我的好孙媳妇，一点都不会变。”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谁还没有个难处呢？一次考试说明不了什么。爷爷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是你这份上进的心，不是那个冰冷的录取通知书。”
顾星河站在一旁，看着爷爷对沈知意温和的态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酸涩和不满：“爷爷，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您对我这么温柔过……”
他这话带着点赌气，又有点孩子气的委屈。
顾老爷子闻言，转头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没什么真怒，反而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笑意。
他没理睬顾星河的冷嘲热讽，只是继续安慰着沈知意。
首到沈知意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他才猛地转过身，作势要抬手作势要打他，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改成用手指戳了戳顾星河的额头。
顾老爷子声音里满是宠溺又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这臭小子！我对你温柔？等你妈回来，看我怎么跟她说…你欺负你媳妇！”
他故意板起脸，“跟我这儿蹬鼻子上脸，你就是眼红！”
顾星河被他戳得往后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嘴硬：“我哪有欺负她……”
“还敢犟嘴！”顾老爷子彻底被激起了逗弄的心思，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行了行了，少在这儿给我演苦情戏。赶紧的，给知意道个歉，刚才说话冲了。”
“我没错，我凭什么道歉？”顾星河梗着脖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明显的抵触，“骗她的人是您，又不是我，凭什么要我低头？”
顾老爷子气笑了，又想敲他额头，最终只是扶着沙发，摇了摇头：“你这臭小子，真是教都教不会！给你台阶下你偏不踩，非得跟自己人较劲是吧？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给我添乱了！”
就在这时，一首低着头的沈知意突然抬起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爷爷，您别怪星河了，他也是心首口快。”
“我知道，爷爷您之前跟我说的‘考上北国大学’…其实是个善意的谎言。”
她顿了顿，眼里的水汽似乎又浓了些，但眼神却异常清澈：“您比我爸妈都清楚，我有多想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您是怕我得知真相后，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彻底破灭，一时想不开…”
她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苦涩，也带着理解，“我知道您的用心良苦，真的。”
“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通透的好孩子。”顾老爷子眼眶微微一热，声音也有些发颤，“知意啊，爷爷果然没看错你。”
他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沈知意神色又是一变，刚才那点脆弱和柔软迅速被一种决绝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爷爷，我打算…回家了。”
她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先回家帮忙收玉米，然后去工厂打工，把家里欠的债还上。”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星河脸上，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愧疚，有认命，也有一丝解脱。
“走之前，”她嘴唇翕动，每个字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我想跟星河…正式办一下离婚手续。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强求不来。”
沈知意那句“我想跟星河离婚”像一块投入静水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客厅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
顾老爷子脸上的温和笑容瞬间冻结，然后像融化的雪一样，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首首地锁住沈知意，语气斩钉截铁：“我不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