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烈祠的白玉兰开得如云似雪,花瓣落在沈清霜抱着的襁褓上,像撒了层碎月光。苏砚指尖刚触到女儿柔软的胎发,就被那张小嘴无意识地吮了吮,他忽然红了耳根,回头看沈清霜时,眼里的坚毅都化作了温软。
"该给她取个名字了。"沈清霜仰头望着老将军的牌位,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香案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去年深秋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可此刻被奶香与花香一冲,竟淡得像场遥远的梦。
苏砚从怀中摸出块莹白的玉佩,上面新刻了个"晏"字:"取'海清河晏'的晏,愿她这辈子,不用再识刀枪。"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甲胄相撞的脆响。一队身披银甲的女兵正列队走过,为首的校尉看到沈清霜,立刻翻身下马行礼:"参见将军!"这是她归京后亲手组建的女卫营,从边关退下来的军户女儿,到京中孤女,一个个都被她教得既有章法又有血性。
沈清霜笑着摆摆手,怀里的小苏晏却突然咿呀一声,小手朝女兵们的方向抓去。苏砚低笑:"莫不是这丫头也想继承你的软剑?"
"她若想,我便教。"沈清霜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但我更想让她知道,握剑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护着身后的人。"
正说着,内侍监的总管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鎏金托盘,上面是新帝亲笔写的"护国夫人"金册。"陛下说,沈将军平定漠北有功,这封号您受得。"老太监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还有苏大人,吏部刚递了折子,要升您做刑部尚书呢。"
苏砚接过金册却没立刻谢恩,反而指着祠堂外那棵最老的玉兰树:"总管可知,去年深秋我与清霜出征前,曾在此树下埋了坛酒?"他转身吩咐亲卫去取,"今日正好开了,也算告慰老将军在天之灵。"
酒坛开封时,醇厚的酒香混着花香漫开来。沈清霜倒了两杯,一杯洒在老将军牌位前,一杯递到苏砚手中。她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也是在这里,老将军把帅印交到她手上,说"清霜要记住,将军的剑,永远要为百姓出鞘"。那时她只懂热血,如今抱着女儿,才真正懂了"守护"二字的重量。
忽有一阵风过,满树玉兰簌簌飘落,像一场温柔的雨。女卫营的姑娘们不知何时站成了整齐的队列,齐声唱起了那首传遍京城的歌谣:"沈将军,跨战马,苏大人,执明法。清霜映月照山河,护我家国享太平......"
小苏晏在母亲怀里咯咯笑起来,小手抓住一片飘落的花瓣。沈清霜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京城,又看了看身边含笑的苏砚,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把刀剑传给下一代,而是把"守护"二字,刻进骨血里。
那年深秋的边关烽火,终究化作了春日里的玉兰芬芳。就像老将军牌位前永不熄灭的香烛,总有些东西,会比岁月更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