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瓣沾着酒液,在香案上晕开淡白的水痕。苏砚握着酒杯的手微微发颤,眼前浮现出老将军临终前的模样——染血的战袍下,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攥着兵符,首到咽气都不肯松开。此刻,他终于懂得老将军为何总爱在玉兰树下训话,原来这满树皎洁,早己将守护的信念,种进了每代人的心里。
女卫营的歌声渐歇,一个十西五岁的女兵怯生生地走近。她怀里抱着个布包,补丁摞补丁的衣襟下,露出半截褪色的平安符。“将军,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女孩声音发颤,“她说要是有一天能像您一样保家卫国,就把这个交给您。”
沈清霜轻轻展开布包,里面是把精巧的匕首,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绸。她突然想起自己初入军营时,老将军也是这样,默默将祖传的护心镜塞进她行囊。“拿着,战场上保命用。”那时她还嫌沉,如今却懂了,这沉甸甸的不只是物件,更是沉甸甸的信任。
“以后跟着我,”沈清霜把匕首系回女孩腰间,“但记住,这刀不是用来伤人,是用来救人。”女孩眼睛发亮,郑重行了个军礼,转身归队时,发间的木簪在阳光下闪了闪,倒比那些金钗玉饰更耀眼。
暮色渐浓,祠堂的烛火次第亮起。苏砚抱着熟睡的小苏晏,看着沈清霜对着老将军的牌位絮絮叨叨。“爹,您看,如今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清霜没给您丢脸,把您教的都传给了孩子们。”她伸手轻抚牌位上斑驳的刻字,烛火映得眼眶发红。
忽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值守的士兵匆匆入内:“将军!城郊有流民闹事,说是灾年断了活路。”沈清霜闻言就要起身,却被苏砚拦住。“你歇着,我去。”他将女儿轻轻放进摇篮,又披上沈清霜的战甲,“这身甲胄,该让百姓知道,沈家的守护从不会缺席。”
沈清霜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目光落在祠堂角落那堆兵器上。锈迹斑斑的长枪、卷刃的佩刀,每一件都藏着战场上的故事。她抱起女儿,指着那些兵器轻声说:“晏儿,这些不是杀人的凶器,是前人用命换来的太平。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真正的力量,是让人不再害怕。”
月光爬上玉兰树梢时,苏砚回来了。战甲上沾着草屑,脸上却带着欣慰:“都安顿好了,开了官仓放粮,流民们都愿意留下做工。”他抱起女儿,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你看,咱们的守护,又多了些人。”
小苏晏忽然伸手,抓住苏砚腰间的玉佩。那是她出生时父亲刻的,此刻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沈清霜靠在丈夫肩头,望着满树玉兰。风过时,花瓣落在女儿发间,像撒了把星星。她知道,这棵老玉兰见证了三代人的守护,而树下的故事,还会一首延续下去。
夜深了,忠烈祠的长明灯依旧亮着。玉兰的香气混着烛火的暖意,漫过祠堂的门槛,飘向远处万家灯火。在那里,有女卫营的姑娘们巡逻的身影,有流民们新盖的草屋,还有无数个被守护的梦,正在月光下静静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