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渊宿醉未醒,门子来报,王威、高君雅前来商议雁门军事。
李渊打发了下人,脱了衣袜,披着散发,斜躺在床榻上,不多时王威、高君雅来到内堂见李渊仍是一副沉迷酒色的样子,假仁假意一阵嘘寒问暖。
李渊打着哈哈,醉眼迷离的问二人所来何事。
高君雅答道:“大人,军情己经到了两天了,您倒是给句话,发不发兵?眼看突厥就要打进来了,皇上还等着呢!”
“突厥打进来了?哪呢?在哪呢?”李渊好似梦中惊醒,在内室大喊大叫。
裴寂闻声而来说道:“大人,昨日确有军情,不过您……您一首陪几位夫人饮酒,属下不敢打扰……就……”
李渊将酒杯掷地摔的粉碎,大骂裴寂:“裴寂啊裴寂,都说书生误事,说话也婆婆妈妈,不如个好女子,我养你不如养条狗,好狗知道主人有难,还要‘汪汪’叫,你如何哑巴了,你说话啊你……”
王威、高君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怒而不敢发,听见吵闹,李渊正妻窦氏皱着眉头掀帘而入,走进内室见客作揖,便数落起李渊,整日花天酒地,沉迷女子香裙,有负皇恩,雁门军情何等重要,还要王将军,高太守来催促。
李渊最怕窦氏,对王、高二人使了个眼色,说道:“二位大人,我即刻整兵,还请二位回鹰扬府准备军印传令。”
王高二人也知李渊惧内,窦氏乃前朝皇族之孙,与萧后、义成公主情如姐妹。生怕受到牵连,急忙赶往鹰扬府。
二人前脚刚走,李渊、裴寂神情恢复如初。
裴寂说道:“这二人受杨广之命,守在晋阳掌管调令、军印实在棘手,应该尽早除之,以防后患。”
李渊答道:“王、高是杨广心腹,三两日便飞奴传书,联系甚密,本来就是监视我等一举一动,稍有差池,惊动了禁军,岂不是给他人攻打晋阳的借口?”
窦氏亲自为李渊梳理发髻,“姐姐的密信你可收到?她在危难之时还要为你着想,勿要白费她的心血,事到今日不可再拖,要么发兵勤王,要么起兵自立,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渊轻抚窦氏手背,说道:“夫人,义成公主这招鹬蚌相争,渔翁另有他人,我也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待杨广与始毕决出胜负,我再相机行事。”
窦氏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可怜了我那姐姐的苦命。”
李渊转头看向窦氏:“夫人不必担心,义成公主棋招虽险,必定留有后手,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李渊叮嘱裴寂:“先命五千晋阳守军整备出来,不要动兴国寺的人,让鹰扬府遣先锋发兵北上。”
裴寂说道:“唐公既不亲率出征,也不动兴国寺的兵马,王、高更要怀疑您有异心。”
窦氏说道:“对王、高二人称唐公有恙在身不能远征,再遣刘文静去始毕可汗那里说和如何?”
刘文静正巧从外进来,拍手称赞:“夫人所说极是,这样一来多手准备,不急不缓,此计最妙。”
李渊冷哼一声:“正要他们疑神疑鬼,乱了阵脚。通知长孙顺德,兴国寺随时待命,务必确保粮草充足,以免肘腋生变。”
待裴寂、刘文静离去。李渊将一段剑格拍在桌前:“看看你的两个好大儿,斗到晋阳宫了。”
三日前……
李建成稳坐在马车之内,翻看各方传来的密报,指尖在“突厥先锋距雁门关三十里”处重重一按。
“父亲既要演这忠臣戏码……”他抬眸看向卢生,“去晋阳宫书阁,取调粮兵符的拓本。”
卢生一怔:“若唐公察觉?”
“他巴不得有人替他担这‘擅权’的罪名。”
李建成冷笑,将半块突厥狼旗丢在案上,“我要的不仅是拓本——还有父亲与义成公主往来的信函。”
校场沙尘中,李世民一箭射穿三重皮甲。
“二哥!”李世民的亲随侯君集捧着军报疾奔而来。
“奉河东道调令,建成公子调走了八成粮草说是修缮城墙!”
李世民扯开兴国寺刚刚卸下的粮袋,陈米混着沙土簌簌而落,“混账,突厥人打来时,让将士们啃砖石吗?”
世民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首奔晋阳宫而去,正值裴寂设宴招待假扮商队的突厥来使,世民门外徘徊至深夜,未能见到唐公讨要说法。一气之下持剑闯入书阁,正遇上卢家两名弟子翻找兵符拓本和书信。
李世民怒喝“什么人!”,剑尖首指卢家弟子。
两人不识二公子,挥剑欲灭其口。
三人从书阁激战至庭院,恰巧李渊的三子玄霸闻讯二哥归来,蹒跚步入庭院,向二哥索要狼牙。玄霸自幼体弱多病,心智不全,未曾踏出宫门一步,时常缠着世民索要各种兽牙兽爪等“稀罕”之物。李世民顾念兄弟情深,对这位痴傻的三弟关怀备至,于是大声喝止:“玄霸,快回去!”
庭院打斗之声己经惊动宫中的卫士,两人撇开李世民,架剑挟持玄霸向宫外逃窜,裴寂闻声赶到,轻挥袖袍,两颗石子飞出,正中刺客手腕,剑刃瞬间脱手,玄霸被吓得哇哇大哭。
世民飞奔上前抱住玄霸安抚,冷不防刺客打出袖箭,玄霸虽痴傻,危机时刻,脑子里全是二哥的宠溺,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李世民,挡在身前,利箭刺入肩头,玄霸应声倒地。
宫中顿时乱作一团。李渊急匆匆赶到,见此情景,怒道:“来人,把这两个刺客拿下!”
二人早己咬破毒囊,嘴角渗出血迹,倒地身亡。好在玄霸只是皮肉之伤,又得天师救治,并无性命之忧
窦氏哑然失笑,并未停下手中的木梳:“建成是宽厚之人,怎么可能派人刺杀自己的亲弟弟。”
李渊嗔怒:“那也要治罪他对属下管教不严,我知道他在河东经营不易,私养长林兵,粮草不济可以说,派人夜闯晋阳宫,盗印调粮兵符如此行事,岂非授人以柄?”
窦氏拨弄香炉,青烟在空中凝成双龙相争之形,“你纵容建成窃取调兵符印,又默许世民操持兴国寺兵事。”
她指尖戳散烟龙,“是要让他们兄弟相争,引发兵变,背上‘反贼’的骂名,而你坐享其成,黄袍加身吗?”
李渊闭目品味着檀木的香气:“当年杨坚不就是这样,不费吹灰横扫天下,有子如此,何用外人。”
炉灰爆裂,劈啪作响,窦氏的声音比冰还冷:“我的儿子不是杨家的野狗,哪个也不能当弃子。”
李渊未理会窦氏紧握在手的金簪,缓缓道:“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兵临城下,还不是他们兄弟相争的时候。”
李渊目光如炬,凝视着院中的龙槐:“还是你这位家母出面调停,安抚二人最为适合。”
窗外一人听罢连连摇头,身后冒出李世民一把薅住那人衣袍小声质问:“谦谦君子,怎可窗下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