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卢生砸了卦摊,赶走落魄道士,回到茶馆将经过说与二位公子,王珪随口编个卦语哄得建成、世民开怀大笑。眼见时辰不早,几人结伴奔向晋阳宫拜见李渊。
晋阳宫秀巧,谈不上华贵磅礴,今日却格外金光熠熠,余晖下从头到脚铺满霞彩,院墙深处飘来阵阵炊烟,裹满了肉脂混合孜然的香气,李世民加快脚步,拉着建成首奔内府,嘴上不停的说着:“托了大哥的福气,父亲一定是知晓你回来,做了烤羊,你的最爱!”
建成进了宫中院府,更加注重礼节仪态,放慢了脚步,李世民心知大哥处处都要遵规蹈矩,营造持重的长子形象,也不强求,独自小跑冲向内院,马三宝不敢在府内奔走,只能小步快走的跟在身后嘱咐:“二公子,莫顶撞了主公。”
偌大的院子中央,架着篝火,烤架上摆上两只上好的羯羊,油脂滴在火上,滋滋作响,叫人口舌生涎,几个宫人,厨娘正煽风添柴,李世民的人影如阵风刮过,火苗忽闪,路上还回荡着“爹,爹!你看谁回来了!”
世民一路从院子到中堂大殿见不到半个人影,大剌剌的奔向铜雀节堂,守在门口的卫士见两位公子前后而来,不敢阻拦。李世民在外廊便听到里面吵的不可开交,走到堂内想不到是如此阵仗。
节堂上主位李渊端坐,紧锁眉头,不发一语,裴寂在左,口沫飞溅,刘文静在堂中踱步嘴里不停的解释,刘弘基、长孙顺德、窦琮依次排开,唐俭、柴绍、殷开山列坐在右,都是李渊心腹重将,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李渊见李世民闯进来先是一惊,众人见二公子稍有迟疑,便又热烈争辩,李渊摇摇头说道:“越发没了规矩,正在议事如何擅自闯入。”
世民见父亲面色不悦,一把将门外建成拉了进来:“爹,你看大哥回来了。”
李渊喜形于色,放下手中茶杯,起身迈步迎向建成,“是建成回来了,河东局势如何?”
建成在众人面前先施大礼跪拜李渊,“父亲在上,大敌当前,建成未尽孝道,还请责罚,河东道叛军山寨纵横,大大小小数十座,平叛的禁军犹如火中添柴,我军保存实力,垒墙高筑,静观生变。”
李渊扶起建成又问道:“我儿可听闻突厥二十万大军围困雁门关,我等正在商议此事,建成可有妙计?”
建成身后一个矮小身影向前,拱手施礼,缓缓说道:“唐公在上,王珪有礼,大公子听闻突厥兵患,途中己经安排快马刺探北路军情,眼下突厥南下目标不明,我军贸然出击并非明智之举,所以还是等军情回报再议。”
裴寂见此人侃侃而谈,颇有见识,问建成何人,建成向诸位介绍王珪,李渊奉为上宾。
李渊端起茶盏,目光扫过堂下众将,话锋一转:“突厥二十万铁骑压境,诸君是要战,还是要和?”
刘弘基、窦琮等人纷纷起身,群情愤慨,争先请战。
刘文静满面苦相,霍然起身,示意各位稍安勿躁,:“战?拿什么战?晋阳守军不足五万,还不够突厥人塞牙缝!”
还是让我去突厥部落与始毕可汗议和,不过许他些马匹,布料便退兵北去,何必大动干戈,白白折损兵马,保留实力还要为日后打算。”
裴寂听刘文静此言,阴阴的说道:“文静兄,你是不是怕了,晋阳令的太平日子过惯了?还是王威和高君雅给了你什么好处?”
刘文静冷笑着:“裴长史前几日还在晋阳宫宴请突厥商队,今日倒与我过不去了?”
裴寂怒目道:“消息如此灵通,莫非前几日夜探晋阳宫的是刘大人的部下?”
刘弘基不等裴寂说完,拍案而起:“谈谈谈,谈个鸟谈,夺了王威和高君雅的军印,给我五万兵马,我去扯回来二十万条突厥舌头。”
王珪见势看向建成,大公子心领神会,跪坐如松:“父亲明鉴,突厥南下要的是钱粮,杨广要的可是我军的把柄。此刻发兵勤王,便是将晋阳将士的性命送到杨广的砧板上。”
“依你之见?”李渊问道
建成起身,指向沙盘雁门关方向:“我军北上难敌突厥骑兵,固守晋阳虽有胜算,杨广事后必然兴师问罪,不如举唐军大旗自立,南下河东道两军汇合再图大计。”
李世民与柴绍相视而笑,这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建成在河东气候己成,借雁门关之围劝李渊起兵南下,若是到了河东哪里还有兴国寺兵马的栖身之所。
李世民假意发癫,突然踹翻煮茶的炭盆,火星溅上王珪衣摆:“大哥的意思是,放任突厥狗屠了雁门关,血洗晋阳城?”
他趁机抽出卢生腰间佩剑,指向窗外大喊:“我这就带兵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让杨广无话可说!”
“放肆!”李渊掷杯碎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堂中死寂,唯闻炭火噼啪。
裴寂瞥见剑鞘纹饰,己知世民何故发狂。忙拦住李渊打个圆场:“大郎自保,二郎救驾,还不都是为了唐公献策。”
李渊盯着李世民无所畏惧的双眸——像极了那人年轻的模样,这头幼虎藏不住的锋芒迟早要威胁到自己。
天色由红转紫,月明星稀,院中掌上灯火,光亮如昼。羊肉烤的滋滋冒油,大家围坐园中篝火,边吃边聊。
李渊心情渐好,不仅感叹道:“在下才疏志短,武功浅薄,受苍天眷顾,生了几个好儿子,建成啊,多亏了你,在河东辛苦经营,坐上诸位都是上将之才,有了你的举荐,晋阳才有今日的景象。”说着拱手向长孙顺德、窦琮等人表示敬意,众人受宠若惊。
长孙顺德抱着拳礼,向李渊说道:“唐公仁德,虚怀若谷,我等都是朝廷通缉的逃犯,落难在河东,得了建成公子的举荐才能苟活性命,如今得唐公信任,莫说突厥,便是天兵天将临凡,我等也必身先士卒,以报公恩。”
李渊打量西周,唤来宫人去请法师相聚。
不过一刻,来了位红袍长须道人,众人不识,李渊与众人介绍:“在下三子玄霸长年患病,正巧这位袁天师云游路过,留在府上帮忙医治,得天师赐教,受益颇多。”
袁天罡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李世民:“这位可是二公子?与三公子可是孪生?”
李渊称是。
建成问道:“父亲,三弟的病还没好转吗?”
袁天罡答道:“这位是大公子?三公子病有疑难,前几日宫中遇刺病情加重,恐怕我要将他带回太白山医治。”
世民按压住心中不忿:“袁天师,三弟为我挡刀而伤,明日我送您与三弟同往。”
袁天罡点头称谢。
建成问及突厥大军兵临雁门,有何应对之策。
袁天罡摆手摇头:“贫道天文卜卦略知一二,哪懂得行军打仗,还请唐公与各位将军自行裁断。”
众人分食着烤羊议论对战之策,把酒言欢首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