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见卦摊西周围的水泄不通，多有不便，请二位公子先去茶馆歇息，自己与卢生前去查看。
二人凑到卦摊前，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只能耳闻听诊：“这位大哥，出城门向南走十里，有棵杏树，只取青的服用，每日一次一粒，不可多取，正午出发连续五日，第六日若不好来砸我的摊子。”
那人心满意足，首奔城门而去，正好与王珪擦身而过，王珪相面便知其中玄机，患者大腹便便，多是得了积食的毛病，若走上十里路，再吃青杏，泄了火气自然可解，这半仙故弄玄虚，在晋阳城如此张扬，恐怕没那么简单。
王珪隔着人群高声问道：“李姓问卦，一金一卦，可愿接卦？”
成半仙被挡在人群里，挤出一句：“各位父老受累让条路，让我接了这位贵客，赚点酒钱。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王珪顺人缝走到卦摊前，上下打量这位落魄道士，年纪不大，衣着褴褛，样貌却有几分仙骨。
那道士扁着嘴端看王珪，见来者不过是个削瘦的小老头，无精打采，毫无贵相可言，身着灰袍风尘仆仆，并非自己找的人，捻着胡须阴阳怪气的唱道：“野羊抬腿把肚撩，没有麝香只有臊。村姑见花都夸好，错把牡丹当芍药，五钱银子买裘袍，必然狗尾续的貂。”
王珪听这落魄道士拐弯骂自己，掏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摆在桌上，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那道士见到金子立刻换做笑脸相迎，细声细语问道：“这位先生所问何事？”
王珪坐下，卢生抱剑在后，从怀中拿出一张锦帕，按在桌上，说道：“问运。”
道士胆小贪财，却见多识广，善于察言观色，看卢生仪态便知名门青俊，手中宝剑不是凡品，面前这老头儿不可轻视。小心翼翼打开锦帕，正是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二人的生辰八字，成半仙手掐指诀，问道：“二位公子姓李？”
王珪答：“姓李。”
王珪将李建成的生辰八字推至卦案，铜钱在龟甲中叮当作响。道士眯眼盯着卦象，忽然嗤笑：“鲤鱼跃龙门，却困于浅滩——这位公子命中有王侯位，可惜……”他指尖划过卦纹，“滩上还压着座泰山。”
卢生剑鞘“咔”地顶开半寸，王珪按住他手腕：“可惜什么？泰山何解？”
“泰山封禅乃天父，自是天子气象。”成半仙蘸茶在案上画了道裂痕，“但若泰山崩于前……”
茶痕突然在李世民生辰八字处断流。
成半仙拾起李世民的生辰帖，纸角无风自燃，“双鱼衔珠，化龙之相——可惜明珠蒙尘。”
火焰骤灭，灰烬竟凝成双鱼互噬之形。
王珪皱皱眉头，“先生看错了。”
指尖碾碎灰烬，“分明是双鱼共戏沧海吐明珠。”
成半仙深深看他一眼：“河鲤戏海若不于天时，先跃龙门者……必遭天诛。”
王珪面沉似水，问道：“用何解法？”
成半仙掸去剩余纸灰，手指在桌案上又画了一个圆，“珠联璧合可安天下，双月同天必起刀兵！”
王珪将金锭压住卦桌上的水纹，“挑明说吧。”
成半仙伸手想拿，看着卢生横眉冷对，又把手撤了回来。嘴里念着：“杨花落，梨花开，桃李子，得天下……勿浪语，谁道许……”
王珪面露不悦，身后卢生早己按耐不住，一脚踢翻卦摊，抽剑指着道士，大骂道：“妖言惑众，传谶桃李章己是死罪，说！是谁指使你到晋阳陷害唐公？”
那道士被剑指着喉咙，面无血色，己经吓破了胆，闭眼求饶，周围百姓看拔了剑，一哄而散，王珪近前问道：“说，找李姓人为何事？”
那道士支支吾吾为了保命，便把实情托出，听闻皇帝杨广为求心安，信了法师安伽陀的话要屠了天下李姓贵人，忌于陇右李氏皇族姻亲才未对李渊一脉下手，半月前在平城掘了北魏的皇陵，发现了异宝，杨广北巡雁门关不过是障眼法，盗墓取宝才是真正目的。
王珪接着问道：“你是如何得知。”
道士缩在墙角，避开剑锋说道：“我向来与天台宗的和尚交好，智者大师都己人在平城，作了半月的法事，只是那墓室机关密布，阴魂西伏，所以安伽陀召集了不少道派的人物共去破关取宝……”
王珪俯身翻开道士的包袱，问道：“那你不去平城，来晋阳做什么？”
道士脸上一红，说道：“我哪有什么破关驱魂的本事，猜想唐公有大名正合谶言，便来报信试试运气，讨些盘缠用用而己。”
王珪将包袱扔还给道士说道：“休要再传谣言谶语，唐公忠心为国，都是你们这些妖人挑唆，立刻在晋阳消失，若再被我撞见，你命休矣。”
成半仙顾不得包袱，拔腿便走，一路小跑出了城，不远千里到了晋阳，没见着李渊不说，还折了银子挨顿毒打，见无人追来，停在路边一棵树下，用落地的榆钱卜了一卦，血光于北，大利向南。
道士揉着红肿的半边脸颊，咒骂起来，都怪那秃驴，说什么这丹药非凤血不可解，来了晋阳自有活路……
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一句：“成玄英，凤血可曾得手？”
吓到道士魂飞魄散。
抬头一看，树梢上倒吊的红衣女子妖魅轻笑：“偷吃长生丹……还不跟我回去，给师尊讲讲是哪条鲤鱼要吞天食月。”
成玄英还未来得及起身，半空中飞来一根绳索己经缠绕在成玄英脖颈，青筋凸起如游走的小虫，一阵烟雾散去，二人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