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森坐在驾驶位上,没敢回头,却仍是听到了佟梵的声音。
他身体立马绷直,有些紧张,这个佟梵,说话就说话,离他们老板那么近做什么!
沈确缓慢地掀起眼皮,与佟梵的目光对上,他浅色的眼瞳像是浸染着光,极清透,他扯了扯唇,冷嗤:“佟梵同志,成为我的药,不是你窥探我秘密的理由。”
佟梵竖起食指摇了摇,一本正经道:“这话可错了,谈生意,讲究的是筹码,我能上桌,是因为你需要我,这是我的筹码,但我这个筹码几斤几两,对应什么价值,总该问清楚,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利用最大化,才是我想要的。”
沈确一顿,看着佟梵黑白分明的眼,冷笑一声:“你真是天生的生意人。”
他这些年游离于生意场,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但女人,多是相夫教子,纵然是上流社会那些自诩留学过的高知千金,也没有佟梵这样的见识与能力,真是稀奇。
他倒是真的开始好奇了,江默良去桐塘镇调查,能给出什么样的结果。
佟梵谦虚一笑:“过奖过奖,在沈老板面前小巫见大巫。你的情况我可以不多问,但希望沈老板给个良心价,毕竟家里没什么好东西,我得养活自已。”
她话音刚落,沈确就散漫地垂下眼睑,情绪克制的恰到好处。
他道:“失眠症诱发的心力衰竭,医生诊断,活不过三十。”
“我今年二十五。”
“佟梵同志,纵是告诉你,给你泼天富贵,你敢接?”
闻言,佟梵眉尖一蹙,看着神色平静到近乎死寂的沈确,没有接话。
她能看出沈确状态不好,也猜测他是个短命鬼,却没想到活不过三十,按年纪算,他真是没几年活头了,她倒是可以光明正大拿这笔钱,那沈确要是死了呢?
沈确嘴角漾起弧度,仿佛在嘲笑佟梵的无知愚昧,他语调散漫,浅色瞳眸中像是藏着无尽的秘密,让人不敢轻易窥探:“我只是想死前多睡几个好觉,佟梵,见好就收。”
佟梵还算淡定,只看了他一眼,微皱眉头,冷声道:“报价。”
沈确显然是早就想好了,浅淡的眸子直白而不收敛,带了点审视的意味:“一次,一百,五年时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这笔买卖,你接不接?”
一次一百,这话多少带了些歧意,佟梵却没在意,飞快在心里算了这笔买卖。
一千八百多天,不知道沈确是不是每天都需要睡眠,全部算下来,也就是二十万,在这个“万元户”都凤毛麟角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了。
不过,这同样意味着,她将要失去自由,时刻跟在沈确身边,为他的睡眠服务。
这么想着,佟梵就皱了皱眉,真要是这样,那她少不得要忍痛拒绝了,因为未来几年,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处处是商机,比香江有过之而无不及,沈确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西塔市,毕竟他一个香江人,早晚是要回家的,她总不能跟着他回家吧?
如果是一开始的“遗产继承”计划,她和沈确结个婚,达成所愿也就算了,问题是他结婚了,这种事有违道德,她不会干,同样的,沈确结婚她跟着回去就是个麻烦。
平心而论,如果是她男人,因为失眠症,而和另一个女人每天“睡”在一起,她必须眼睁睁看着他死,绝不会同意他依赖,离不开另一个女人,这是原则问题。
她的目标是成为资本,不是真的给沈确当安眠药保姆,就此躺平,尽管只有五年,但这卖身合同不能签,思及此,佟梵就道:“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沈确还没说话,贾森已经回头瞪她了:“五年,十几万,你还讲条件?”
佟梵冷笑一声:“老板说话,你插什么嘴?这钱是你付给我的?多管闲事!再说,十几万买你老板五年夜夜安眠,你难道不觉得这个价值都有些低廉了?”
闻言,贾森气得脸色涨红,却莫名觉得竟有些歪理!!
要是香江老太太知道有人能让他们先生睡着,别说十几万,怕是几百万都会给的。
沈确流畅的下颚线微扬,偏冷的声线响起:“说来听听。”
佟梵没有犹豫,直截了当道:“我希望沈老板这五年里能待在西塔市,不瞒你说,我对国家形势很看好,未来净是机遇,留在这里,你不吃亏。”
话落,佟梵又接了句:“如果你想让我跟你回香江,那抱歉,这桩买卖我拒绝。”
听着佟梵毫不犹豫的声音,沈确微顿,看她的眼神带了些冷,黑暗里,只有车里的光打在身上,将他脸部轮廓勾勒得愈发立体,身上那股凌厉感也愈发明显。
沈确像是觉得可笑,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你说,让我留在西塔市?”
佟梵倒是认真,颔首:“是,留在这里,不然,我拒绝你开出的一切条件。”
她有手机,有思想,有脑子,有上帝视角,78年改革开放后,遍地黄金,怎么可能贪图十多万跟着沈确去香江,那地方鱼龙混杂,作为一个“大陆人”,别说香江目前还没回归,就算是二十年后回归了,也处于一个被歧视的底端位置,没机会的。
沈确能不能活她不关心不在乎,她只会权衡利弊,选择利益最大化的一条路。
“你!”贾森有些气愤,让他们先生留在这里,不回香江?她当自已是谁?
“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难抉择,我给你时间,好好考虑。”佟梵冷漠地觑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沈确,态度寻常,完全没有一种把泼天富贵拒之门外的懊恼与悔意。
沈确没说话,佟梵已经开门下车了。
拍摄人员刚好回来,白斐阴沉着脸,满身怒气,佟梵眉梢一挑,也没去找不痛快,径自去了厨房,要不说投资商不错了,还给雇了“伙夫”,都是村里的妇女,不知道给了多少工资,反正一个个乐呵呵的,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饭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