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部落里所有的大夫全都汇集于此，产婆都围在床边。察哈尔跪在床头紧紧搂着林嘉言的头。
察哈尔赤红的眼睛快要滴出血，这时候没人敢说什么产房晦气让他出去的话。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都兰站在一旁看得直掉眼泪。
大夫们一个个唉声叹气，看这出血量，孩子定是保不住了，大人还能不能活都还是个问题。
林嘉言早已昏了过去，随着血越流越多，脸上惨若金纸。
一碗又一碗的汤药端了进来，溢出来了就再灌，林嘉言就像一个无知无觉的人偶，不会张嘴也不会吞咽。
产婆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一位年长一些的产婆站了出来，“可汗，王后现在这状况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大人孩子恐怕都保不住啊。”
察哈尔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依然紧紧地搂着林嘉言，没有任何反应。
众人急得直跺脚，还是都兰擦干眼泪过来拿了主意。
“有什么方法快用吧，保住大人要紧！”
产婆们互相对视一眼，“王后晕了过去不省人事，产力不足，为今之计只有强行推腹了。”
都兰愣了愣，她生过孩子，也知道被推腹的痛，但眼下的确没什么办法了，为了保住林嘉言的命，恐怕只能这样了。
“那……那就快推吧。”
那产婆净了手，按上林嘉言的肚子，那肚子本就坚硬紧绷着，产婆只好加大了力气，在隆起的最高处用力按了下去。
“呃……”身下挤出一股血柱，剧痛竟然唤醒了林嘉言，她发出一声嘤咛，痛苦地仰起了头。
听到她的声音，察哈尔才仿佛突然惊醒，他一巴掌推开了压在林嘉言肚子上的产婆，搂着怀里的人，声音愤怒到颤抖，“你们干什么！”
“可汗，不赶紧把王后肚子里的孩子取出来，王后也会有危险啊。”
众人吓得跪倒了一片，产婆满头大汗地拼命解释。
林嘉言喉间不断发出喘息，察哈尔朦胧的泪眼里看不见其他任何人。
“言言，言言，你看看我，没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用手捂着林嘉言的脸，几乎快疯了。
都兰上前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察哈尔被打得偏过了头。
“听大夫的，赶紧放开，你这样会害死她的！”
察哈尔被打得愣住了，一时没了声音。
都兰对产婆挥了挥手，产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察哈尔的脸色，又伸手按上了林嘉言的肚子。
“嗯……痛……”剧烈的疼痛让林嘉言从昏迷中逐渐清醒，眼泪不住地从眼角溢出，她张着嘴巴大口喘气，感觉身上像是被万钧之力碾碎了。
“王后，您试着使点力气，要快点让孩子出来啊。”
孩子？是了，肚子里的孩子挣扎着要降生，林嘉言从剧痛中屏住口气，试着往下送了点力气。
“啊……”
“对对对，就是这样，再多来几次。”产婆看她还能配合，大喜过望。
林嘉言痛苦地闭着眼睛摇头，“不行，我不行了，好痛……”
都兰抓住她的手，“好言言，加把劲儿！马上就不痛了。”
感受到腹中宫缩再起，林嘉言咬着牙又用了一次力，但这次并没有坚持太久，不过几息她就泄了力气。
“不……不行……我受不了……”
林嘉言痛苦地在眼前乱抓，察哈尔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都怪我，都怪我，言言，你打我吧。”
腹中剧痛一阵高过一阵，林嘉言没有力气用力，也得被迫承受着破/体之痛。
“唔……”林嘉言把头抵在察哈尔的手心里，剧痛让她一口咬破了自已的嘴唇，只不过那嘴唇干枯泛白，已经再也流不出更多的血了。
“咬我吧，别咬自已。”
察哈尔强行把手指伸进林嘉言嘴里，林嘉言痛得失神，用力咬了下去。
手指被咬破，鲜血从林嘉言的唇边蜿蜒流下，察哈尔却不知道痛一般，只心疼地轻轻捧着她的脸。
只是忍痛就已经耗光了林嘉言的力气，她无法顺着宫缩用力，每次痛时都忍不住缩着身体往察哈尔怀里躲。
“哎哟这样不行啊，可汗，你得帮忙按住王后，我们再加把劲推一推，就快了！”
“言言，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察哈尔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挪动身体弄伤自已。
产婆搭着她的肚子，趁着宫缩猛地下压。
“啊！”
林嘉言痛得忍不住弓起了腰，又重重摔回榻上。
她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了，张着嘴巴大口喘息着，像一条快窒息的鱼。
“快了快了！看到头了！”
产婆跪在她的双腿间，兴奋地大喊。
好在孩子只有八个月，还不算太大，在血水的不断冲刷下，总算露出了头。
“阿苏……”林嘉言眼睛半阖，张着嘴巴，叫了察哈尔一声。
“我在，我在，”察哈尔连忙俯下身，凑过耳朵。
“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嘉言此时面上泛起异样的潮红，像是突然从身体里烧起了一把火。
察哈尔眼泪落在她的颈边，他拼命摇着头，像是在对自已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产婆还在用力压着她的肚子，林嘉言已经不再喊痛了，她浑身发烫，逐渐闭上了眼。
那曾经白皙圆润的肚子被反复挤压变形，上面遍布青紫红痕，惨不忍睹。
“快了快了！最后一下，就出来了！”
产婆叫喊着，猛地整个人压了上去，随着哗啦一声，孩子终于伴着一大股血水被扯出体外。
房间里一片寂静。
林嘉言伸了伸手，产婆抱着孩子，眼里似有不忍，但还是把那浑身青紫的孩子擦拭干净，放在林嘉言脸旁让她看了一眼。
“是个小公主……”
林嘉言偏过头，孩子安详地闭着眼睛，她还那么小……眉眼间看得出长得很像自已，她很想摸一摸这张小脸，但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对不起……”
陪伴了我八个月，我却没能把你带到这世上来。
察哈尔看着怀里的一大一小，心痛到窒息。
他没能保护好林嘉言，也没能留住这个孩子。
林嘉言痛苦地闭上眼，挤出最后两行泪水，头一沉，倒在察哈尔怀里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