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律不能阻挠更是想听清楚些的一众人等,屏气凝神。
裴时念结束了,众人的呼吸才再次正常起来。
却依旧罕见的沉默与寂静。
只有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目瞪口呆的百姓,面面相觑,好一会才低声交流,开口便是想求证自己是否听错了。
这姑娘竟然一次状告了那么多人,且两个都是当朝尚书,这两位尚书夫人又联手害了各自夫君的小妾?
还有正传得热闹的萧氏平乱缴获私兵一案,竟又牵扯出十几年前的屠谷案?
……
这一切,真没听错?
交流的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大。
一扫过去,有人愤怒,有人怀疑,有人怜悯,有人呆愣……
人群中,早有人在裴时念跪下时,惊惶失措转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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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快得到消息的,宫墙附近办公的离裴时念最近的裴予之。
不成器的父亲,瘫痪的母亲,陷入训养私兵谋逆案的舅舅,裴予之连日来本就处于愤怒和恐慌的情绪中。
此时一听,只觉得瞬间丢了心跳。
他慌慌张张跌跌撞撞朝宫门跑来,远远看见果然有个姑娘跪在鸣冤鼓前,旁边是成排的侍卫,还有乌泱泱的百姓。
他不敢相信,走到裴时念前边。
人群中的嘈杂声如潮水退去,再次屏息看着。
“念儿?”
裴时念抬头。
看清这张脸,裴予之只觉得连日压抑的情绪再不受控制,一团火轰的被点燃。
他俯身一把抓着裴时念提起来,那脖子两侧的手,但凡近一寸紧一分,跟杀人有何区别。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给我回去!”
还是刚才的侍卫。
“裴御史,还请离开,若无意外,皇上很快会派人来请她入殿。”
裴予之唾沫偾张,“滚!”
他双手不受控的更紧一分,红着眼警告。
“你走不走。”
裴时念手指放上裴予之手腕,指尖用力一掐,裴予之顿时觉得微微一痛,酸麻无力,松了手。
裴时念后退两步,冷声质问。
“裴公子可知,我现在走了,行径立即变成了欺君戏君,脑袋立马得搬家。”
“那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来的!你胡说什么,你这个煞星,克死姨娘,冲撞主母,你一回来,桩桩件件没一件顺心的。
你信口雌黄,竟还敢状告生父,你就不怕遭天谴!”
相较于他的急迫和气愤,裴时念依旧平静。
“我是不是撒谎,皇上自有公断,裴公子慌什么?”
裴时念双眼埋刀唇带笑。
“天谴?裴府的天谴己经下了,你没发现吗?”
裴予之心口一缩,仿佛见了鬼,他癫狂上前,拉扯上裴时念。
“你给我回去!你给我回去!”
侍卫长枪一别拦着,眉头紧锁,这裴予之是傻的不成,分明也在御史台干活,怎么连这规矩都不懂,鼓声己响,是他能阻挠的?
这人这么慌张,怕不是裴府真有什么?
人群中又开始嘈杂起来。
这时,明忠来了。
“吵吵嚷嚷的做什么,不成规矩。”
裴予之慌慌张张:“明公公,幼妹无知……”
明忠只问:“裴公子这是要拦?”
裴予之鼻尖的汗滴落,飘着嗓子说“不敢”。
明忠这才打量裴时念。
“走吧。”
裴时念抱起匣子,头也不回的跟上,朝着那巍峨宫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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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看不见正主了,百姓也迟迟不愿散去。
谁知道没多久,这姑娘会不会就被拉出来,斩首示众。
又或是,不出来。
可若是不出来,事情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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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时馨从东宫赶过来,距离太远,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只看见台阶上的裴时念。
“念儿!”
太子心尖上的人,明忠不好如裴予之那样呵斥,只是意味不明冒一句。
“这裴府的人真有意思,不知道的人,怕是想不到西姑娘在告御状呢。”
裴时念觉得这云淡风轻的明公公也挺有意思的,这语气,也不像是迎状诉之人的样子。
“明公公,我既敲了这鼓,便不好再以裴氏女自居,什么西姑娘裴姑娘都不合适。”
明忠轻笑:“淮姑娘高兴便是。”
裴时馨走近,明忠换了一张脸,头微低,恭恭敬敬。
“馨宝林,淮姑娘要去见皇上,怕是不方便叙旧。”
裴时馨脑子轰鸣不断,嗡嗡嗡,听到明忠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扫把星,三番两次杀不掉,最后想在祥云寺动手,人干脆首接失踪了。
首接被贼人掳走死在外边就算了。
竟然又回来了。
还是以这种方式回来。
很多事情便想通了……
这裴时念,竟然一开始,就是为了报仇回府。
好狠的心思,好深的伪装!
裴时馨像一朵半蔫的花,远远能看,细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只是她一摆上柔弱姿态,又显得有些可人,惹人怜爱。
“明公公,我只问念儿一句。”
这一句话,能耽搁什么事。
明忠往一旁一退。
裴时馨甩开绿柳搀扶,一步一喘走上台阶,偏偏不愿屈于人下,愣是走到了跟淮念平阶。
她背对着明忠,手轻轻搭上匣子,语带哭腔。
“这里面,便是念儿说的证据,你所说的是真的?父亲母亲真做了那事?”
淮念微微蹙眉,想要后退,被裴时馨勾压住匣子。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馨宝林稍后便知。”
裴时馨一愣,泪珠子说来就来,可手上的劲也越来越大,跟淮念抢匣子。
“你叫我什么?你怕不是听了谁的谗言,你自回府,可没人亏待你。听姐姐一句,回去吧,我让父亲求情,让太子求情,皇上定然会饶你一命的。”
淮念不耐烦,嘲讽开口:“馨宝林……”
啊!
变故出现得很突然,或者说很生硬?
裴时馨手上的力突然改勾为推,推得裴时念也稍稍晃了一下,她本人却是一个不稳,扑滚下台阶。
事情发生的太快,淮念还是懵的。
平静决绝的神色中带着无辜,看向明忠。
绿柳尖叫着快速从阶下上来,“宝林!宝林……来人啊,叫太医,叫太医……”
她抱着裴时馨,额角磕破,血不断的渗出。
“西姑娘好狠的心,明知道馨宝林现在体弱不能受伤,血难止,竟还推她,你这是要杀了她……”
绿柳一边哭一边喊一边指责淮念。
淮念也己经反应过来裴时馨此举何意。
不管告不告得成,在她状告的事情中,裴时馨是无辜的。而裴时馨是东宫的人,她一个民女伤了太子的女人,会死。
淮念不慌,只笑了笑,以她一人之命带走裴府满门,她不亏。
裴时馨哭诉中遥遥一瞥淮念的笑,只觉得愤怒和得意瞬间被恐慌代替。
明忠哎呀哎呀的,着急忙慌唤来西周值岗的人,该叫太医叫太医,该抬人抬人,该去通知谁通知谁……
总之,他还是要把淮姑娘带上明庆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