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籍课上的异响

临江市，夏末午后。

蝉鸣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像无数细小的锯子在切割着燥热的空气，粘稠得化不开。毒辣的阳光穿透窗外那棵百年老槐树虬结的枝桠，在高三（3）班教室的窗棂上投下晃动的、破碎的光斑，如同散落一地的碎金。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干燥的气息和少年少女们身上淡淡的汗味，混合着窗外草木蒸腾出的青涩，构成一种独属于夏末校园的、微醺的倦怠。

讲台上，历史老师陈老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解着《山海经·西山经》，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旧式文人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泛黄的古卷里抠出来的：“…又西三百五十里，曰玉山，是西王母所居也。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司天之厉及五残…”粉笔在黑板上划过，发出“笃笃”的轻响，留下一个个遒劲的板书。底下大部分学生昏昏欲睡，或是偷偷在桌肚里刷着手机，只有零星几个学霸还在认真记着笔记。

靠窗的位置，陆砚单手支着下巴，目光却越过了讲台上唾沫横飞的陈老先生，飘向窗外那片被阳光晒得发白的天空。他并非对课堂不感兴趣——恰恰相反，他对这些光怪陆离、荒诞不经的上古神话传说有着近乎痴迷的好奇心。他的抽屉深处，常年放着一本翻得卷了边、封面都快磨破的《山海经图录》，里面的异兽图谱他几乎能闭着眼描摹出来。只是今天，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感，如同水底的暗流，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看不见的维度里悄然涌动。

他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着挂在颈间的那枚祖传玉佩。玉佩触手温润沁凉，呈不规则的兽骨形状，边缘带着岁月冲刷出的圆滑弧度。它的材质非金非玉，更像某种温润的骨化石，表面布满了模糊不清、仿佛天然形成的玄奥纹路，像风干的河床，又像远古的密码。这枚玉佩从他记事起就戴着，据说是家族代代相传的“护身符”，除了材质特殊，从未有过任何异样。但此刻，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似乎也压不住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

“嗡…”

就在陈老先生讲到西王母“善啸”二字时，一声极其轻微、却又仿佛首接在陆砚脑海深处响起的嗡鸣，如同古寺铜钟被最轻的力道撞响后的余韵，让他猛地坐首了身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隔着校服，那枚玉佩正散发出一种异样的、持续的温热！这热度绝非阳光照射所致，而是从玉佩内部透出来的，如同一个沉睡的生命在苏醒。

与此同时，窗外强烈的光线似乎极其短暂地扭曲了一下。老槐树婆娑的树影，在那一瞬间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奇异的涟漪波纹，随即又恢复如常，快得让人以为是眼花的错觉。窗玻璃上，似乎也闪过一道极其黯淡、难以捕捉的微光。

“怎么了，陆砚？”同桌李明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问，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

“没…没什么。”陆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只是耳根处微微发烫。他摇摇头，目光重新投向黑板，但指尖下玉佩那异常的温度，却如同烙印般久久未散，无声地提醒着他，刚才那绝非幻觉。一种混杂着惊疑、好奇和隐隐不安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扎根。窗外的蝉鸣，似乎变得更加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