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晷针尖的浅蓝发带无风自动，指引着星砂铺就的海路。林寒御剑掠过墨色海面时，剑光惊起成群透明的水母——它们的伞盖内浮动着零碎因果，触须扫过之处，涟漪凝成月无瑕抚琴的残影。
"哥，海水在吞我的影子！"小暖趴在剑尾，腕间褪至淡青的魔纹应激凝成锁链，却缠住了某种无形之物。海面下骤然浮出万千镜面，每块碎片都映着她不同的"可能"：渔村覆灭时魔化的自己、太虚宗执剑长老的威仪身影、甚至还有与月无瑕对坐调琴的静谧画面……
林寒的剑气劈开最近那面水镜，裂痕中却渗出星砂凝成的文字："你斩的每一个'可能'，都是她渡过的劫。"
海底忽然升起青铜祭坛。十二尊镜妖踏浪而立，它们的躯体由破碎的因果线编织，面部是不断变幻的修士面容。为首的镜妖抬手间凝出月无瑕的虚影——不是碧落泉诀别的苍白模样，而是颈后孔雀纹未生时的少女。
"林道友，选一个结局吧。"镜妖的嗓音糅杂着青璃的癫狂与月无瑕的清冷，"让她永远困在星砂池疗伤，或是放任其妖丹彻底碎裂……"
小暖突然跃入海中。魔纹凝成的鮟鱇鱼灯笼照亮镜妖真容——那些变幻的面孔竟是三百年来被月无瑕修正过命轨的修士！她指尖星砂炸开，强行将镜妖拖入某块水镜："这个姐姐我认识！她在药庐给过我糖丸！"
被拖入镜中的镜妖突然僵住。因果线在其体内逆向流转，映出被掩盖的真相：画面中的月无瑕正跪在暴雨里，以妖丹为引，将本该命丧兽潮的修士推入生门。而镜妖的本体，正是那修士被篡改的"死劫"所化的怨灵！
"原来所谓'修正'，是把他人劫难引到自己身上……"林寒的剑气凝在镜前。更多镜妖从海底浮出，每尊心口都嵌着月无瑕不同时期的妖丹碎屑——星砂池疗伤时渗出的、归墟终局时崩裂的、甚至还有婴孩时期被青璃抽离的……
小暖突然捂住心口。褪色的魔纹如退潮般缩回腕间，她触碰到镜妖的指尖泛起孔雀纹光华："哥，它们在疼……"
海底祭坛迸发刺目强光。镜妖群化作青铜锁链缠住林寒西肢，链身刻满《溯光诀》禁篇——那根本不是修仙功法，而是青璃篡改因果的罪证！小暖的鮟鱎鱼灯笼突然炸开，星火点燃镜海，火焰中浮现月无瑕最后的声音：
"潮生剑意第西十九重，需以错因为薪……"
林寒的锈剑脱手刺入祭坛。剑气不再暴烈，而是裹着星砂温柔流转，如同月无瑕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指尖。镜妖在青光中寸寸皲裂，它们体内封存的"错误因果"化作萤火升空，凝成一条通往海底星穹的光路。
光路尽头悬浮着半卷鲛绡。小暖展开时，绡面星图自发重组——那竟是月无瑕三百年来所有修正过的命轨，每一道被斩断的因果线都成了星芒。当她的魔纹触及某颗血色星辰时，绡面突然映出青璃从未示人的记忆：
沧溟消散那夜，青璃抱着双生婴孩跪在星砂池边。本该植入月无瑕体内的混沌之种，被她偷偷换成了自己的半枚妖丹。池水倒映出她割破手腕的画面："沧溟，你护苍生，我护我们的因果……"
镜海开始崩塌。林寒揽住小暖冲向海面时，见她腕间魔纹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与月无瑕同源的孔雀纹光点："哥，我知道青璃把真正的《溯光诀》藏在哪了！"
跃出海面的刹那，晨光刺破归墟阴云。无数星砂燕自倒影海飞出，它们衔着镜妖焚毁后的灰烬，在苍穹织就新的星图。小暖指着其中某颗忽明忽暗的星辰——那分明是月无瑕在轮回殿提灯而立的画面。
"潮生阁主殿的鲛人壁画…第三十六幅眼瞳的位置……"她将鲛绡星图按在心口，魔纹褪尽后的眉眼清澈如初，"月姐姐把答案藏在我们初见的地方。"
林寒望向海天相接处新生的渡劫舟，忽然明白月无瑕从未真正消散——那些她亲手修正的因果，那些星砂里生长的夜昙，甚至小暖腕间新生的孔雀纹，都是更恒久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