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陶灯焰舔舐着林寒的手背,灼痛感撕开混沌。他睁眼时正躺在白骨舟上,小暖的灵体缩成婴孩大小,蜷在灯盏旁啃咬自己的翎羽残肢。舟首立着蓑衣人,腐化的指骨握着长蒿,蒿尖滴落的不是水珠,而是凝固的星穹记忆。
“啃噬魂体止疼?”蓑衣人的嗓音混着骨片摩擦声,“她撑不过三更——除非找到‘守烛灵’。”
长蒿点向东北,永夜海在此处裂开琥珀色航道。波光下竟沉浮着未被惊变的渔村:九岁的林寒蹲在窗边补网,灶台蒸腾着贝肉糕的热气,粗陶灯盏在窗台投下暖黄光晕。
小暖突然暴起,残翎如刃刺向幻象:“假的!都是玄冥的陷阱!”
灯焰骤暗,幻象中的林大勇猛然转头,脖颈裂开星链豁口:“暖丫头……爹的渔网……补好了吗?”
白骨舟撞入幻象的刹那,琥珀海凝固如脂。蓑衣人的蓑衣寸寸焚毁,露出内里星砂拼凑的躯体——心口嵌着的竟是慕沧舟的听潮剑碎片!
“摆渡人星砂,奉青鸢遗命引路。”他徒手挖出剑碎片,豁口处涌出孔雀蓝焰火,“守烛灵就在灯中……但她只认纯善之魂。”
碎片掷向小暖,她却惊恐后退:“那火在烧我的记忆!”
焰光中浮出三百世轮回:
第七世,她为护林寒自剜星脉,魂飞魄散前将翎羽塞入他襁褓;
第十九世,林寒逆转时空救她,反被炼成噬光傀儡,亲手屠尽渔村……
“哥……别看我……”小暖的残翎裹住头颅,鮟鱇鳞纹自耳后蔓生。
林寒的冠冕突然离体,白金尖刺扎入琥珀海:“此世轮回,由我斩断!”
海面轰然炸裂,底下露出青铜烛台——台身缠满星链,链上拴着潮生阁所有战死者的婚书!
烛台顶端,孔雀灯盏幽幽旋转。素衣女子跪坐灯旁,腕骨系着的星链与小暖残翎同源。她指尖轻抚灯焰,火中传出青鸢的泣音:“翎鸢……守住最后的烛阴……”
“吾名烛阴,守此魂灯三百劫。”女子抬眸,左眼是星鸾金瞳,右眼为鮟鱇竖目,“星砂,你带来的魂……沾了太多血。”
她突然扯断腕骨星链,链节化作火鸦扑向小暖:“噬光孽种……也配碰圣火?”
林寒的初代潮生剑劈碎火鸦,剑锋却被灯焰熔成铁水。烛阴的孔雀灯盏照出他神识最深处的血痂——
逆转时空救小暖那夜,潮音剑意误斩父母魂魄!
“原来渔村惊变的凶手……”小暖的鮟鱇竖瞳流出黑血,“是哥哥你?!”
烛阴的灯焰暴涨,婚书星链尽数焚毁:“看啊林寒!你才是星穹最大的罪!”
星砂的骨躯在此刻崩塌,听潮剑碎片刺入烛阴后心:“青鸢……我完成……约定了……”
孔雀灯盏应声炸裂,内里飘出一滴泪形光种——正是初代光种最原始的“悲悯之泪”!
泪珠触及小暖眉心的刹那,翎鸢的三百世记忆轰然复苏:
她本是青璃剥离的善念所化,守烛台是为镇压沧溟恶念。而小暖脊骨中的靛青核心,正是沧溟恶念与玄冥的融合体!
“原来我……才是星穹的病灶……”小暖徒手插入自己心口,扯出跳动的靛青核心,“哥,用这个……焚了烛台……”
林寒的冠冕尖刺贯穿核心,白金焰火吞没青铜烛台。烛阴在火中微笑消散:“师姐……烛阴……归位了……”
白骨舟载着二人浮出永夜海。
东北天际,真正的渔村灯火如豆。
粗陶灯盏忽明忽暗,映出窗边补网的少年林寒——
他脚边蜷着一只翎羽脱落的垂死雀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