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把她说的这么孤苦，史家宗祠未倒，闺中故交尚在，疼爱她的人多着呢。”
湘云闻言深呼吸了一口气，胸前的起伏趋近平缓。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瑛玉笑意盈盈的模样倒让史三姑娘和史五姑娘不好抢先发作起来。
史五姑娘问：“你是谁？”
林瑛玉撩了撩宽大的衣袍，通身红色衣裙沐浴在日光中十分耀眼，“我是见路不平的好心人。”
史五姑娘皱着眉，决定忽略这不知从哪冒出的人。
她瞪着湘云道：“二婶为你挑选了那么好的夫婿，你却仍一心想着贾府，一年里有半年都住在贾家，不在二婶面前尽孝，我可曾冤枉你了？”
“卫家本来来相看的是三姐姐，可最后定下的是你。京中都知卫公子美名，定然是你在二叔二婶面前使坏，抢了三姐姐的婚事。”
史三姑娘拽住了滔滔不绝的史五姑娘，捏着帕子假装擦了擦眼泪，“五妹妹别说了，大姐姐可怜，我们做妹妹的多让让她。”
说罢史三姑娘对着湘云露出一个忍痛的微笑：“妹妹祝大姐姐婚事和谐，夫妻美满，团圆长久。”
湘云却是垂下眸并未反驳。
林瑛玉若有所思的在湘云与史三姑娘史五姑娘之间游走。
湘云垂头不语的模样，让围观的姑娘们倒吸了一口冷气。
往日里宴席上那个掷骰子笑的钗镮乱颤的史大姑娘，此刻居然站在那任人编排也不反驳。
“上次斗诗会我没答上来，史大姑娘还帮我挡酒呢。”角落里不知谁家姑娘悄声说道。
这样爽朗大方的人物，怎会是如此工于心计？
先前与史三姑娘史五姑娘交好的几人己然开始窃窃私语。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愈来愈大，湘云的脸色也由红转白。
目的达成，史三姑娘与史五姑娘在团扇后悄悄相视一笑。
只是这笑意尚不达眼底就被打断了。
一道高声提问响彻人群。
林瑛玉问湘云，“云儿，你见过卫若兰吗？”
湘云摇摇头。
“那怎么说是你抢婚呢？”
众人都好奇地盯着湘云，想听她口中一窥史家内宅的秘密。
看着林瑛玉的目光，湘云隐约猜到林瑛玉要说什么，可思及史家众人，终是没有开口。
她很感激林瑛玉为她出头，纵然自己平日再大大咧咧，也知道这是史家的家事，不应让旁人牵扯在内。
卫若兰本是要与史三姑娘结亲，偏偏保龄侯看中王家权势滔天，想将自己的亲女儿史三姑娘许给王子腾之子，又不舍得卫家这桩婚事，便将卫若兰说给了湘云。
虽然卫若兰与史三姑娘未换庚帖，但若当众分说，难免显得史家贪得无厌，左右摇摆。
此事己不是寻常闺阁姊妹吵嘴那么简单。
自幼受家族荣光教诲的湘云生生将辩解之语咽了下去，暗道清者自清。
“多谢瑛姐姐关心，家中长辈自有安排，不便多言。”
众人露出失望的神情，说不定真的是史家大姑娘仗着自己孤女的身份胡搅蛮缠，才扰得长辈不得不将这门好亲事放在她头上。
林瑛玉又盯着湘云看了一会。
随后浓浓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我......”
听到林瑛玉的声音，湘云心中一松，却又苦涩起来。
她知道瑛姐姐很聪明，不亚于七窍玲珑心的林妹妹，一定能听出自己口中的息事宁人之意。
她所受的这些委屈，终究不足为外人道。
她终究是一......
“那我就替你说了。”
湘云迷茫地长了张口：？
林瑛玉广袖一振，疾步上前，堪堪停在史五姑娘面门前。
那史五姑娘方才还拿着团扇掩面偷笑，此刻被逼得倒退两步。
“云儿连卫若兰的面都没见过，就被你说成私相授受，好个未出阁的大家姑娘，倒比茶楼饭馆里的说书人还会编排。”
史五姑娘气得花枝乱颤，林瑛玉忽而转身，抽走了史三姑娘手中的帕子。
林瑛玉捏着帕角迎风抖了抖，啧一声，随意一甩，将那帕子轻飘飘地甩到众人眼前。
众人看得分明，那帕子上并无半分泪渍。
“三姑娘，既想要装菩萨，也得先镀上金身。”
林瑛玉悠悠道：“你说云儿受长辈与姊妹们喜欢是因为她可怜，这可不对哦。”
“云儿得长辈疼爱是因为她光风霁月，得姐妹亲近是因为她赤子心肠。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高高在上的施舍可怜？你是在故意扎她心窝吗？”
“我没有！”
自林瑛玉开口，史三姑娘微笑的脸就出现了一丝裂痕，而这道裂痕越来越深，首至此刻己全部破裂。
“哟，恼羞成怒了。”
看着史三姑娘再也维持不住的笑容，林瑛玉悠悠道，“方才你们如此污蔑影射，云儿都顾及着家族的颜面，叔叔的官声，姐妹的名声，不曾反驳。可你们却明目张胆地来拿她的仁慈恶心她。”
林瑛玉转头看向一旁围着看戏的姑娘们，故作惊叹，“天下居然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呐。”
“你！”史五姑娘脸涨的通红，却被史三姑娘紧紧拉住，只得在原地瞪着林瑛玉。
林瑛玉继续道：“你们无非是觉得云儿是孤女，没了价值，应该像枚弃子被丢弃在旁。可偏偏云儿活的恣意热烈，你们嫉妒她，恶意揣测出一场孤女挟泪邀宠争婚的戏码。”
“心是脏的，看什么都是脏的。”
无视气的牙龈咬碎的史三姑娘和史五姑娘，林瑛玉拉起湘云，离去时悠悠丢下一句。
“诸位姑娘都是不是傻子，我劝两位姑娘莫把旁人当成自己龌龊事的棋子。”
言尽于此，先前围观看戏的姑娘们哪里还不明白？一时间接摇头散开。
拉着湘云快步穿过人群后，林瑛玉松开了湘云的手。
湘云还沉浸在刚才的话中，看着林瑛玉的目光又是崇拜又是震惊。
“瑛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
“我猜的呀。”
林瑛玉的双眸澄澈透亮，“你那两个妹妹话里话外都绕着你无父无母。若她们有实质性证据，早捧出来哭诉了。这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欲语还休的戏码，要的就是旁人肆意揣测。”
“横竖今日这场闹剧也瞒不住。”林瑛玉拍拍湘云的头，安慰道，“经此一遭，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在家里应该能过得更送快些，不必受这几个堂妹的闲气。”
湘云方才被气得通红的双眼唰得一下落下泪来。
林瑛玉见湘云落泪，忽觉不妥：“玉儿不是和你在一处吗？她人呢？”
湘云眼睫还挂着泪珠，她思索了一会儿，一拍手道：“方才史家两个妹妹过来时我把她支走，让她去找宝姐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