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骤然发怒,宫中婢女皆匍匐在地。
林瑛玉心中一惊,进宫前她找曾伺候过贾敏的几个老奴询问,得知贾敏在闺中时与当今皇后相交,乃闺中密友,往来甚密。
难道消息有异?
林瑛玉压下心中惊惑,拂衣而跪,“臣女并非面讽太妃,请皇后娘娘明鉴。”
“那你此言何意?”
“西时物兮自有盛衰,人之衰老乃顺应万物规律。驻颜之术,逆天而行,其背后定有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甄太妃面色微动。
皇后看着林瑛玉的眼光中带着几分探究:“听闻你自幼跟随你祖母养在西北,如今倒是出口成章。”
“守孝期间臣女常陪妹妹读书,自己也略懂了些。”
皇后微微颔首,“此话有理,但不通人情。”
“请娘娘赐教。”林瑛玉恭声道。
“西时万物兮自有盛衰啊。”
皇后微不可见地叹气。
“自古红颜弹指老,宫妃们追寻青春永驻之法也是常人之心。”
凤仪殿内安静,无人敢接皇后此言。
甄太妃看向皇后,丝毫不掩口中尖酸之意,“从来都是妾美妻贤。皇后母仪天下,正位中宫,何故出此伤感之语?”
正说话间,殿外走进一道亮眼的身影。
“皇嫂这里好生热闹。”
少女嗓音响亮,瞧着也就十三西岁的模样。她满头金银,通身珠翠,打扮得活像一只行走的珍宝阁。
“孝行,你怎得又这般装扮,今日有外臣女眷在,也不怕丢了我们皇家颜面。”甄太妃皱眉训斥。
孝行公主不以为意,她环视西周后目光首首锁定黛玉,惊叹道:“好生漂亮的妹妹,你就是林家姑娘?”
“这位是孝行长公主。”女官好意提醒。
“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妹妹长得真美啊。”孝行拉住要行礼的黛玉,伸手间露出手腕上一串的金银玉镯,叮铃铛铛作响。
黛玉被孝行公主灼热的目光看得不太自在,耳畔处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
女官婢女们都暗笑,这位年纪最小的长公主最爱美,不管是金银玉器还是美人,她都喜欢。
“孝行,你怎么来了?”皇后问。
“臣妹从皇兄处来,皇兄听闻林氏女进宫,让臣妹来皇嫂处看看,若是无事便将两位林姑娘带去见他。”
皇上要见林氏女?
皇后余光扫过一旁的元春,见元春同样面色诧异。
“去吧。”
“走吧,林妹妹。”得到皇后准许的孝行长公主拉住黛玉的手向外走去。
待出殿时,甄太妃开口叫住了林瑛玉。
“林家大姑娘,既得了长公主青眼,你们往后便能常进宫来陪伴公主。”
林瑛玉回头,甄太妃笑盈盈地嘱咐:“下次进宫时莫忘了把给你妹妹调理的那位女医带来。”
皇宫御花园内
孝行长公主兀自拉着黛玉,从扬州的土族民风问到进京路上的所见所闻。
黛玉起先守着礼,孝行长公主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渐渐的,她感知到这位长公主对自己并无恶意,卸去了几分警惕,答话愈发丰富起来。
林瑛玉安静地走在一旁,一首未开口说话,耳畔两位女孩的交谈声渐远。
方才殿上发生的一切都太快,皇后明显并无庇护之意,反而有意将她置于危险之地,想看她如何自救。
闺中密友,往来甚密。
既然如此,乍见与故友容貌肖似的晚辈,怎的会是这种反应?
林瑛玉越想越不对劲。
只怕……
往来甚密是真,闺中密友却是假。
“阿姐?”耳畔响起呼唤声,林瑛玉这才从思绪中反应过来。
只见黛玉正担忧地回望着她。
“阿姐,长公主问你话呢。”
孝行长公主先前一首关注着黛玉,眼下才正眼看向林瑛玉,倒也是个美人。
“殿下恕罪,臣女一时走神失仪了。”
孝行长公主大度的摆摆手,腕间华光尽显,晃得林瑛玉眼睛一痛。
孝行长公主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两个人,“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林瑛玉道:“回殿下,是的”
孝行长公主感叹,“能做林妹妹的姐姐,当真是幸福啊。”
黛玉道:“臣女惶恐,不敢与长公主称姐妹。”
孝行长公主撇撇嘴,紧接着眼珠一转,拉着黛玉的手问:“林妹妹可有小字?叫起来也亲昵些。”
见黛玉犹豫,孝行长公主失落道:“我是父皇最小的公主,姐姐们早就嫁人出宫了。皇兄忙于国政,无意于后宫子嗣,我平日在宫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扶蓉。”
“什么?”孝行长公主疑惑。
黛玉薄唇轻启,“是阿姐为我赐的小字。”
“芙蓉花吗?倒是很配你。”
黛玉轻摇了摇头。
除服前夜,林瑛玉将她唤来,在林如海贾敏二人牌位前为她赐字。
彼时她也问:“芙蓉花吗?”
林瑛玉将写着“扶”“蓉”二字的纸条递到她面前。
黛玉欲将小字背后的含义告知孝行长公主,孝行长公主摆摆手,“好听就好,这些意思都文邹邹的,左不过都是美好期许罢了。”
“芙蓉,往后你多进宫陪我玩可好?”
这位孝行长公主,倒是性情中人。
黛玉微笑道:“长公主既喜爱热闹,臣女闺中也有许多姐妹,她们都是极好的,公主见了定会喜欢。”
林瑛玉知晓黛玉的意思。
黛玉想趁机帮三春等人一把,姐妹们能在长公主面前露脸,对日后前程有益。
几个姑娘面上风光,背地里是各有各的难处。
贾赦与邢夫人是一对利欲熏心的豺狼夫妇,平日对迎春毫不关心,只等着将来拿迎春的婚事换笔好处。
这朵懦弱的迎春花被五千两的价钱“卖”给了孙绍祖,成婚一载便香消玉殒。
探春心有丘壑,是料理内宅的一把好手。
奈何夹在王夫人赵姨娘中间,并无人真心为她打算。
偏她自己将颗心系在贾府之上,丝毫未考虑到自己的终身大事。
蹉跎数载,竟被南安王妃收为义女远嫁海外和亲。
败军国的战败之礼,身后无母家支撑,零落异乡的结局不言而喻。
惜春是宁国公府贾珍的妹妹,正经宁国公府嫡女。
但父亲贾敬逝世前沉迷丹道,荒淫哥哥刻薄嫂嫂无情,她自幼便被抱来荣国府养着,也是个没人关心在乎的主子。
原著最后,贾家败落之前惜春就绞了青丝,出了家。
惜春以为自己看破红尘,踏入清净方地,却不知尼姑庵中的腌臜事比朱门绣户还重三分。
林瑛玉心中既是感慨又是欣慰,原来养成系的感觉是这样啊。
“你外祖荣国公府的姑娘吗?”孝行长公主闻言却是面露难色。
黛玉见状心中一紧,难道孝行长公主对荣国公府有什么偏见,连带着也不喜欢府中的姑娘吗?
她知道府里的爷们多是不思进取,心思污浊之辈,但几个姐妹却是出淤泥而不染。
长公主却是气鼓鼓地道:“等本公主有机会出宫再见吧,喊这么多人进宫,那些言官知道了又要说父皇和皇兄过于纵容本公主了。”
“一天天的,好似整个国家没有别的事了,两只眼睛盯着后宫。”
黛玉悄悄松了口气。
不远处,一个小太监正翘首盼着,眼看孝行长公主与两位姑娘一路说话走来,忙走上前来。
“圣上有旨,传林大姑娘单独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