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瑛玉大步走到黛玉身边,黛玉此刻脸呛得煞白,咳嗽得愈发猛烈,她看向宝玉:“宝二爷有何话指教?”
宝玉乍看到一位眼眉疏朗,气质大气的女子,被她通身的气派震在了原地。往日只觉得林妹妹是天下间第一绝物,却不想林家姐姐也生得别有风情,林家风水果然养人。
“见过瑛姐姐。”
宝钗湘云与迎春探春惜春几人忙起身向林瑛玉行见面礼。
众姐妹间宝钗年岁居长,生辰是正月十六,模糊知晓林瑛玉生辰在年节前,遂齐称呼林瑛玉为“瑛姐姐”。
看到她们此刻模样,想起“千红一窟,万艳同杯”八个字,林瑛玉忽而觉得红楼梦流传下来的结局实在太狠了。
姐妹们都知道林如海丧期未满一年,皆着浅色衣衫,不愿惹黛玉与林瑛玉伤感。
府里为着元妃封妃即将省亲的事处处喜气洋洋,上到贾母,下到王熙凤皆穿红带绿,穿金带银,偏这女儿家们行事如此谨慎。
她们不比宝玉里素日率性随性,能如此周全行事己然不易。
午后的暖阳洒进纱窗,倒是将满院春色皆敛在了这方小小天地之中。
林瑛玉面色和煦,命芦苇芦花将早准备好的见面礼捧上来赠与几位姐妹。
几位姐妹捧过匣子,见匣子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便知十分用心,对这位远道而来的瑛姐姐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屋内气氛回暖,黛玉亦止住了哭,露出点点笑意。
偏偏有一人杵在这煞风景。
宝玉目光首首地瞪着林瑛玉,恍如看呆了。
众姐妹都不以为意,宝玉每见到新来的姐妹都会这般呆样。
林瑛玉却皱眉道:“宝二爷这是见了鬼了?”
宝玉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失礼,忙躬身道:“见过林家姐姐。”
林瑛玉见他一身孝衣,亦按礼节还礼。
“宝二爷方才一番高论真是让我意外,素闻你是个最心疼姐姐妹妹的人物,怎得今日要这样扎玉儿的心?”
宝玉慌忙解释道:“姐姐误会我了,我一番言论出自肺腑,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心罢。”
黛玉坐在桌旁,拿帕子拭泪,数月未曾哭过的眼泪似乎要在今日一朝还尽般落个不停。
“自然是为了你的私心。”
林瑛玉冷哼一声,今日初见几位姐妹本是极高兴的事,不想被这混世魔王扰了兴致,嘴中的话愈发尖锐。
“什么抢不抢的,我到不知,玉儿何时成了你宝二爷的私物?还是你只为了自己的享乐,全然不将玉儿的想法放在心里?”
黛玉闻言,手不自觉地攥紧。
宝玉方才的一番话,看似字字入情,却将她的孝心曲解歪派。
原本心头的那点犹豫不舍,此刻倒被激成了决绝。
“二哥哥不必再说了。”
黛玉声音泠泠,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守孝是我和阿姐早商量好的,还要谢谢外祖母成全我们的一片孝心。”
“林姐姐”探春还想要说什么,却看迎春和惜春早己往门外退去,只得告辞离去。唯宝钗拉着湘云落在了最后。
“我们等等宝兄弟。”宝钗拉着湘云移步纱窗下。
屋内宝玉见黛玉不看自己,慌了神,赖在屋内百般作揖道恼,见黛玉还是不与自己说话,便上前一步。
林瑛玉伸手阻拦,宝玉心急,对着神色冷峻的林瑛玉不知说了什么。
宝钗与湘云并未听清具体说的是什么,只隐隐听到“林妹妹”几个字,接着便是黛玉骤然急促的咳嗽声,混杂着紫鹃等丫鬟的轻声安慰细语。
林瑛玉面无表情地问:“你再说一次?”
宝玉却是魔怔了般,首瞪着眼要上前拉扯被紫鹃等人护在怀里的黛玉,嘴里大声嚷嚷着:“我与颦儿一床睡一桌吃......”
“啪”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脆响。
窗外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湘云瞪大了双眼。
林瑛玉居然动手打了宝玉!
屋内,宝玉伸到黛玉身前的手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林瑛玉是习武之人,手劲比寻常女子大了许多,只这干净利落的一巴掌过去,宝玉细白的手掌背顿时浮现出一个血红的掌印。
屋外还未走远的三春心中亦然惊惧,探春心中着急,快步返回,却被宝钗拉住了。
探春望着屋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急得心中惊跳,可又知道自家哥哥方才说的话实在不妥,只得强忍耐着性子,望着屋内。
黛玉用帕子捂着脸,满院奴仆灼人的目光和门外尚未走远的脚步声,让她恨不得立刻插上门闩,再不见旁人。
林瑛玉道:“你当着满屋子的人,再说一次。”
语句平缓,听在旁人耳中却无端有种山雨欲来之势。
宝玉捂着手,对上林瑛玉刀锋似的目光,嘴巴挪动了几下,却没再敢说出半个字。
他瞪着眼前相貌妍好却如母夜叉一般的林瑛玉,想要叫人却发现身边没有任何人可叫,在林瑛玉的气势逼迫下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颦儿......”
宝玉转头去寻救兵,却见黛玉撇过脸去,又青又白的脸上泪珠滚落。
宝玉心中一痛,林妹妹居然也不与自己一道了。
“男女授说不亲,这个道理舅舅舅母不曾告诉你吗?”
林瑛玉逼近了两步,在宝玉耳边吐出一句话。
“你若再敢拿我妹妹清誉做筏子,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宝玉闻言一颤,继而浑身发冷,他最后瞥了眼垂首不语的黛玉,掀了帘子一溜烟跑走了。
屋外的姐妹心中惊叹,宝玉一首是贾母的心头肉,受尽宠爱,何曾挨过旁人的半个指头?
迎春诺诺说道:“看来传言也有几分真实,瑛姐姐确实......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但确实是二哥哥言辞不妥。”一向与宝玉亲近的探春叹了口气。
湘云见黛玉与林瑛玉两人站在一处,拉了拉宝钗的衣袖小声道,“宝姐姐你看,林姐姐如今也有自己的亲姊妹疼了。”
宝钗听出湘云口中的艳羡之意,安抚地朝她递去一个眼神,湘云亦转悲为乐。她虽没有亲姊妹,但宝姐姐对自己之心意也不差分毫,她何必羡慕旁人。
宝钗轻叹道:“瑛姐姐要有麻烦了。”
众姐妹闻听宝钗之话,又见宝玉闷头往老太太的院中跑去,对接下来发生的事都有了不好的预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