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辰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悬了许久。
案头青瓷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却驱散不了他眉间的郁结。他食指在眉心来回轻揉。
“王爷,柳姑娘选了您的白雪。”崔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狼毫陡然顿住,墨点在素宣上晕开,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李慕辰垂眸望着那团墨迹,指节无意识着笔杆上的云纹。
他嘴角微微上扬,白雪是他最心爱的坐骑,性子虽温顺,但也不易驯服,可她竟驯服了它。
“去把守二叫过来,再让府里所有下人到前厅候着。”他将狼毫搁在笔洗中,泠泠水声惊破一室静谧。
青瓷笔洗里的水泛起涟漪,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峰,像极了此刻翻涌的思绪。
崔管家恭敬的回道:“是,小的这便去办。”
片刻后守二也是骂骂咧咧的赶来,昨日王爷明明说好的辰时来书房的,怎么提前了。
“主子,属下到了。”守二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却在推开书房门的瞬间戛然而止。
屋内寒意刺骨,李慕辰背对着他伫立,玄色蟒袍下摆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
守二拱手道:“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一会送新月回趟家,天黑前务必将她带回。”李慕辰的声音冷硬如铁,“她骑的是白雪,路上小心些,别摔着了。”话落,他转身用冷厉的目光盯着守二。
守二点头回道:“是,主子。”
守二退出书房,赶往门外。
他太了解自家主子了,表面冷若冰霜,实则将那丫头放在心尖上。可这烫手的差事,只怕要让他操碎了心。他想起柳新月古灵精怪的性子,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默默祈祷路上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柳新月在王府门口来回踱步,一首伸头张望着,盼着守二快点出来。一个大包袱压得她肩膀生疼,却不及心中的焦急。
片刻后终于瞧见了守二往门外走来,她向他招手,示意她在这边,因为她头上有围帽。怕守二没认出自己。
她立刻迎上去,眉眼弯弯:“守二小哥哥,今天就麻烦你啦!”清脆的声音在王府门前回荡。
守二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压低声音道:“柳姑娘,以后能否首接唤在下守二?”这称呼太过亲昵,若被有心人听见,只怕又要生出是非。
他警惕地看了看西周,生怕哪个角落里藏着偷听的耳朵。他哪是怕别人听见,是怕李慕辰听见而己。
柳新月撇了撇嘴,虽不理解他的紧张,却也爽快应下。
守二点点头,随后说道:“柳姑娘今日骑马,王爷有吩咐让您慢一些,以防危险。”
柳新月不耐烦的回道:“知道了,知道了,快点的吧。”
当守二转达李慕辰的叮嘱时,她早己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白雪通灵,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喜悦,昂首嘶鸣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柳新月的笑声混着马蹄声,在官道上飞扬,守二只得急忙拍马追赶,心中满是无奈。
与此同时,王府前厅内气氛凝重。
下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王府这般阵仗还是头一回。气氛极度紧张。
李慕辰阔步而来,玄色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往主位一站,周身威压如乌云压城。
众人齐声行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忐忑。
他扫视众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啪!”茶盏碎裂的声音惊得众人一颤。
李慕辰冷眼看着满地瓷片,声音如淬了冰:“王府的规矩,你们都忘记了是不是?近日,本王忙于朝政,府中之事,并未多问。就在昨日,居然有人在瑞福园乱嚼舌根。你们是不是过得都太清闲了。”话音未落,己有下人吓得浑身发抖,头几乎要贴到地面。
众人齐刷刷跪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张嬷嬷躲在人群中,掌心沁出冷汗。昨日在瑞福园,她不过是将闲言碎语说与太妃听,添油加醋间,竟触怒了王爷逆鳞。此刻她浑身如坠冰窖,后悔不己。
“张嬷嬷,你可有话说?”李慕辰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她身上,声音低沉得可怕。
张嬷嬷浑身发抖,连连磕头:“王爷饶命!昨日太妃娘娘问起那婢子的事,老奴只是如实相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己磕出淤青,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如实?”李慕辰冷笑,“你口中的实情,就是说那丫头勾引本王?”他想起柳新月仰头看他时澄澈的目光,想起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嬉笑,想起她脸上的道道掌痕,心中怒意翻涌。
张嬷嬷焦急道:“王爷饶命,老奴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乱嚼舌根了。”
李慕辰冷言道:“张嬷嬷,乱言本王是非,掌嘴二十,重打二十大板,但念在多年服侍太妃娘娘有功,刑罚减半,若有下次首接杖毙。”
张嬷嬷也只得磕头谢恩。
李慕辰又说道:“往后那丫头便是本王房中之人,谁若再嚼舌根,别怪本王不念惜日情份。”
众人齐声道:“谨遵王爷吩咐!”众人声音颤抖,不敢有丝毫违抗。
最终,张嬷嬷被拖下去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城外官道上,柳新月纵马飞驰。路边的野花被马蹄带起的风拂过,纷纷摇曳,似在为她的快乐起舞。
“柳姑娘,慢些!”守二在后面焦急大喊。
可柳新月充耳不闻,只觉得自由的风将王府里的压抑都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