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两人离去,角丽谯转身进了厢房。晨光中,昨夜张起灵给她布置的床榻整洁如新,白玉香炉里的雪中春信己经燃尽,只余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她打开衣柜,看着那几套新添的衣裙——浅绯、月白、藕荷,都是她往日绝不会选的素雅颜色。
犹豫片刻,她还是取出一套天水碧的罗裙。对着琉璃镜比了比,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竟显出几分罕见的娴静。
"尊上会喜欢吗?"她小声自问,随即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堂堂金鸳盟圣女,江湖人眼中的妖女,她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
晨光渐暖,小院重归宁静。角丽谯推开厢房门时,那袭天水碧的罗裙在风中轻扬,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芙蓉簪,素雅得不像往日的她。笛飞声抬头,玄铁护腕在石桌上磕出一声轻响——他几乎有些认不出这是那个总爱穿红戴金的角丽谯。
无颜更是震惊的瞪圆了眼睛,手中的抹布掉进了水盆:"圣、圣女......"
角丽谯耳尖微红,却故作镇定地拂了拂袖口:"怎么?不好看?"
"很适合。"笛飞声难得评价,声音依旧冷峻,却让角丽谯心头一颤。
院中茶香幽幽,三人难得享受这片刻安宁。角丽谯甚至学着李莲花的样子,给众人煮了一壶清茶——虽然火候过了,茶汤喝起来有些发苦,但笛飞声还是喝完了自己那杯。
但这少有的宁静却被突然的脚步声打破。一名金鸳盟探子单膝跪地:"禀盟主,百川院赏剑大会己顺利结束,无人识破少师是把假剑。"
笛飞声握杯的手一紧,白玉茶盏竟出现一丝裂纹。他原以为会听到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却不想等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偌大江湖,竟无人识得李相夷的剑?
"下去吧。"他挥手屏退下属,声音比往日更冷几分。
院中一时寂静。无颜大气不敢出,角丽谯也收敛了笑意,她应该开心的,毕竟这代表着现在的江湖己经没什么威胁了。但她也明白自家尊上此刻的心情——那个他们曾经争锋相对、波澜壮阔的江湖,如今竟没落到这等地步。
"一把假剑......"笛飞声突然冷笑,"竟然都没人认得出来。"
角丽谯轻轻放下茶壶,白玉簪在阳光下透着细碎的光。她看着自家尊上紧绷的侧脸,内心忽然有些难受,她很想像李莲花那样,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可话到嘴边,却只是轻声道:"尊上......"
茶盏落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笛飞声的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本座就知道,离开了李相夷,江湖上尽是些土鸡瓦狗之辈。"他冷哼一声,"不堪入目。"
无颜垂首而立,大气不敢出。角丽谯看着自家尊上冷峻的侧脸,指尖无意识地着罗裙上的缠枝纹。
"盯着些江湖上的动向,"笛飞声突然开口,"另外再查查万圣道。"他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听说他们高手不少,本座倒要看看,除了李相夷,到底还有没有人值得本座出手。"
"属下明白。"无颜抱拳应下,正要退下,却见角丽谯轻咬朱唇,突然开口:
"尊上..."她声音比往日轻柔许多,"要不要和阿谯出去逛逛?"见笛飞声抬眼,她连忙补充,"我等下安排人收拾房间,可能会有些吵闹..."
笛飞声望向厢房方向——那里还保持着张起灵昨夜布置的模样,素净雅致。他想起李莲花临走时说的话,又看了看眼前这个一改往日妖娆的圣女,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按圣女说的办。"
无颜如蒙大赦,赶紧去安排人手。角丽谯则欣喜地提起裙摆,发间的白玉芙蓉簪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她没想到尊上真的会答应,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尊上,等我下!"她匆匆跑回厢房,片刻后踏着一双素色绣鞋出来,连往日艳丽的丹蔻都擦淡了几分。
笛飞声看着这个判若两人的圣女,不知为何想起李莲花今晨练剑时的身影——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李相夷,如今也学会了收敛锋芒。江湖变了,人...似乎也在变。
笛飞声在前慢走在扬州城的青石板路上,玄色衣袍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漫无目的地闲逛——从前,他的脚步永远只为追寻武学巅峰;即便是现在,与李相夷重新再战一场仍是他心中的执念。但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张起灵驱除蛊虫的那夜,又或许是看着李莲花晨练的剑影,更或许是这段时间与李莲花他们的相处,现在的他竟也愿意稍作改变。
"想去哪里?"他随口问道,声音依旧冷峻。
角丽谯跟在他身侧,天水碧的罗裙在春风中轻扬。她张了张嘴,却答不上来——她从未想过尊上竟真会陪她逛街,更没想过要去何处。
笛飞声不再多问,径首带着她拐进一家老字号点心铺。铺子里甜香西溢,各色蜜饯在瓷盘中晶莹剔透。他记得李莲花极嗜甜,每次路过都要买上几包。
"这几样,包起来。"他指了指李莲花他们常买的松子糖和桂花糕,又对掌柜道,"再推荐些女子爱吃的。"
掌柜连忙捧出几样精致点心:玫瑰酥、蜜渍梅子、藕粉糖糕...角丽谯上前小心翼翼地拈起一块玫瑰酥,轻咬一口,甜香顿时在舌尖绽放。她偷瞄了眼笛飞声,发现自家尊上竟耐心地站在一旁等着她挑选,玄铁护腕在甜食铺的暖光下也柔和了几分。
"都要..."她小声道,又急忙改口,"我是说,尊上觉得呢?"
笛飞声没有回复只是示意掌柜全部包起,又添了几样张起灵偶尔会尝的清淡点心。
之后当两人走出点心铺时,角丽谯抱着满怀散发着甜香的油纸包,发间的白玉簪随着她的步伐轻晃,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