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脚下。
夕阳如一匹金红的锦缎,斜斜地铺在连绵的山峦上。洒下一片暖光,将作坊外的草木染得熠熠生辉。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夹杂着汗水和冰块融化的淡淡凉意。
作坊里,牛车吱吱呀呀地碾过土路,扬起一阵细尘。汉子们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将一筐筐晶莹剔透的冰块裹进厚厚的棉被,装车运往京城。
女人们围着大木桶忙碌,搅拌着盐和硝石。制出的冰块在夕阳下闪着七彩光芒,像是从天宫偷来的宝贝。
整个南山,热火朝天,像是龙承宇的野心,烧得正旺。
刚从凉日楼谈完生意的龙承宇,尚未踏进作坊的临时居所,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截住。
三宝太监满脸堆笑,像是捡了块金元宝,屁颠屁颠地跑来。腰间的玉佩叮当作响,活像个报喜的喜鹊。
他一见龙承宇,眼睛亮得跟灯笼似的,扯着嗓子喊:“殿下殿下!这一趟咱们赚了一千两!一千两啊!”
他的声音尖得能刺破云霄,带着几分得意,又带着几分谄媚,仿佛这银子己经揣进了他自己的腰包。
龙承宇停下脚步,宝蓝锦袍被风吹得微微摆动,袍角的祥云纹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他斜了三宝一眼,脸上却没半点喜色,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抖了抖折扇,慢悠悠地说:“哦,知道了……”
三宝一愣,笑脸僵在嘴角,像是被泼了盆冷水。
他瞪大了眼睛,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这可是整整一千两银子啊!搁在宫里,够那些穷酸太监吃喝玩乐一年!
可自家殿下怎的跟丢了魂似的,连个笑脸都不给?
他挠了挠头,试探着说:“殿下,您这是咋了?咱们一天赚了一千两,一个月下来,那可是三万两啊!三万两!您咋一点喜色都没有?”
龙承宇停下脚步,折扇一合,轻轻敲了敲掌心,目光扫过忙碌的作坊,眼神却飘向远处的山峦,像是藏着什么心事。
他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我在想,这钱赚得还是不够快……”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不甘,仿佛这南山的冰块,都压不住他心头的那把火。
“还不够快?!”三宝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他心里暗道:我的个乖乖,一天一千两,这还慢?再快点,怕是要把京城的银库搬空了!
他咽了口唾沫,壮着胆子说:“殿下,这一天一千两,过两天产量再翻翻,一天几千两都不在话下!一个月往十万两奔,您还嫌慢?”
龙承宇冷哼一声,转身往茅草屋走去,袍角扫过地面,卷起几片枯叶。
他随手将折扇扔在桌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眯着眼道:“废话!就这么慢悠悠地赚钱,本殿下要还清那十五万两的赌债,得等到猴年马月?三宝,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前几日在魏国公府,本殿下跟龙承光那老小子结了梁子,他那小肚鸡肠的性子,保不齐这两天就憋着坏水要整我!本殿下得赶紧攒够十五万两,免得被他抓了把柄!”
三宝一听这话,顿时蔫了,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低着头,偷偷瞄了龙承宇一眼,心里暗道:得,殿下这是急红了眼!十五万两,搁谁身上都是座大山,怪不得殿下连一千两都瞧不上!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怯生生地说:“殿下,您不是还有李纤云小姐的嫁妆?那可是好大一笔银子,够您……”
“闭嘴!”龙承宇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跳了三跳,茶水洒了一片,像是他此刻的火气,泼得满地都是。
他瞪着三宝,眼神冷得像南山的冰:“李纤云的嫁妆,那是本殿下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己,绝不动!就算要用,也得在关键时候,懂不懂?再说,这冰生意再赚钱,也就一两个月的行情。天气一冷,谁还买冰?到时候,本殿下拿什么跟龙承光那老狐狸斗?”
三宝被这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低头,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心里嘀咕:殿下这火气,比正午的太阳还毒!可嘴上不敢顶嘴,只能小声嘀咕:“那……殿下,您说咋办?奴婢这脑子笨,实在想不出啥好法子……”
龙承宇揉了揉太阳穴,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桌上那堆乱七八糟的账本上,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他摸着下巴,喃喃道:“你给本殿下出出主意,咋样才能一次性赚大钱!这慢吞吞的法子,急死个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又带着几分期待,仿佛在等着三宝变出个金元宝。
三宝一听这话,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搓了搓手,脑子转得飞快,猛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喊:“有了!奴婢想到了!殿下,咱们可以用钱去买金矿啊!只要挖出金矿,咱们不就能赚大钱了嘛!”
他越说越激动,像是己经看到了一座金山在朝他招手,嘴角的笑都咧到耳根了。
龙承宇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他盯着三宝,眼神从惊讶到无语,再到愤怒,像是看一只跳梁小丑。
他猛地一拍桌子,吼道:“滚!你个猪脑子!还TM金矿?南山这破地方,连根草都不长,你挖个屁的金矿!”
他气得差点把折扇掰断,指着三宝的鼻子骂:“本殿下让你出主意,你就出个这?赶紧滚!看着你就烦!”
三宝被骂得狗血淋头,脸上的笑僵得像块木板。
他赶紧低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嘴里嘟囔着:“奴婢这就滚……这就滚……”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退,脚步轻得像踩在云朵上,生怕再惹殿下发火。
可刚退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着头皮转过身,小声说:“殿下,不是奴婢想回来,是……是前几日那两个书生来了,说要找您,现下就在外头等着呢!”
“啥?当真?”龙承宇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像是黑夜里点燃了一盏灯。
他猛地站起身,刚才的火气一扫而空,脸上挂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快!带本殿下去见他们!”
他整了整衣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像是猎人发现了肥美的猎物。
南山作坊的外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一片空地上,映得地上的石子都泛着金光。
来来往往的工人忙得热火朝天,有的挑着扁担,箩筐里装满石头,吆喝声此起彼伏;有的推着独轮车,车上堆满了木料,吱吱呀呀地碾过土路。
山坡上搭着几个简陋的棚子,棚顶铺着茅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像是随时要飞走。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夹杂着冰块融化的清凉气息,粗犷却又生机勃勃。
云天翔和王怀仁站在这喧嚣的空地上,像是两只误入狼群的羊羔,满脸茫然。
他们一身青衫,背着包裹,手里还攥着几本书,书角都磨得发黄,像是陪了他们无数个寒窗苦读的夜晚。
两人东张西望,眼神里透着三分好奇七分忐忑,仿佛掉进了什么奇怪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