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二刻，北门外。
细雨如丝，将洛京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徐闻率领的两千精锐悄无声息地抵达北门外，与提前埋伏在此的西支队伍汇合。
六千甲士屏息凝神，刀剑出鞘的寒光在雨水中若隐若现，只有铠甲上滑落的水珠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将军，都到齐了。"亲兵压低声音报告。
徐闻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望向城墙。
这场突袭关乎皇帝陛下的生死存亡，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约定的寅时三刻还有一刻钟。
副将郑贺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将军，要不要派人再去确认下信号？"
"不必。"
徐闻沉声道，"李大人办事向来稳妥。"
郑贺点点头退到一旁，阴影中，他的眼神闪烁不定。
此时的城墙上。
李牧焦躁地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他第三次看向漏壶，寅时三刻将至，可守城的将领却迟迟不见踪影。
"去把赵将军找来！"李牧对心腹低吼道。
但心腹刚转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从黑暗中传来："李大人何必着急？"
京营守将慢悠悠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亲兵。
"赵将军，时辰到了。"
李牧强压怒意，"为何还不开城门？"
守将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
"李大人，您说...这洛京城，到底是小皇帝说的算，还是世家说的算啊？"
李牧心头剧震，右手己经按上了刀柄。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城墙两侧传来。
火把亮起，照出周渊那张阴鸷的脸。
"李大人好算计啊。"
周渊拍着手走来，"可惜...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周渊？！"
李牧猛地回头，只见周渊带着姚文焕、沈明德等世家家主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跟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私兵。
冷汗瞬间浸透李牧后背。
京营倒戈，六千援军中必有内鬼！
陛下危矣！
"唰——"刀光闪过，守将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李牧纵身跃下城墙，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头也不回地冲向皇宫。
"不必追了，"
周渊冷笑着挥手，"下面这些才是正菜。"
城墙下。
"时辰到了！"徐闻猛地攥紧缰绳，"准备接应！"
六千将士同时握紧了兵器，可预想中的城门开启声并未传来，城墙上反而亮起了更多火把。
紧接着一个声音居高临下地喊道："我乃周家周渊！放下兵器者不杀！"
"轰——"
西面八方突然亮起无数火把，近万名禁军如潮水般涌来。
"不好！中计了！"
徐闻睚眦俱裂，"锵"地拔出佩剑："世家乃大梁毒瘤！今日就是战死......"
但话还没说完，背后就传来利刃破空之声。
"噗！"
剧痛从后心传来，徐闻不可置信地回头，看见郑贺那张狰狞的脸。
"你...为什么..."鲜血从嘴角溢出。
郑贺一把揪住他的头发，长刀狠狠一拉："周大人让我代他问好！"
随即更是拎起血淋淋的首级狞笑道："乱臣贼子，还不速降？！"
"郑贺！我祖宗！"
"叛徒！"
残余的将士红着眼扑上来，却被早有准备的"自己人"从背后捅穿，原本整齐的军阵转眼间乱作一团。
禁军的铁蹄踏碎雨幕，惨叫声瞬间响彻北门。
————
奉天殿内，烛火摇曳。
正统帝第三次起身走到殿门前张望，龙袍的下摆己经被他攥得皱皱巴巴。
"陛下，喝口茶吧。"大总管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
"朕哪有心思喝茶！"皇帝随手打翻茶盏，瓷片碎了一地。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撞开。
"陛下！大事不好！"
李牧跌跌撞撞冲进来，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汨汨流血，"京营突然倒戈...援军....被伏击...."
正统帝身子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烛台，火苗"呼"地窜上帷幔又被大总管拼命扑灭。
完了....全完了。
等世家剿灭援军，肯定会进宫清算！
"陛下！老奴带您杀出去！"
大总管跪着爬过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出了洛京，您再号召天下有志之士进京勤王！”
"然后呢？"
正统帝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现在整个大梁能与世家抗衡的只剩下王潇，让朕去当王潇的傀儡？”
“还是像丧家之犬一样西处逃亡？"
他摇摇晃晃地走向龙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当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扶手时，整个人突然平静下来。
若是逃出洛京，哪还有脸面对列祖列宗？
罢了，既然事不可为，就用这条命拉着世家一起陪葬吧！
"朕乃大梁天子，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陛下！"
殿内所有人齐刷刷跪下，"臣等誓死相随！"
正统帝笑了，那是从未见过的释然笑容：
"李牧，你去传朕口谕，命李归仁带亲兵即刻进攻城内七大世家府邸，一个都不能放过！”
“大总管，你去楚州传旨，封王潇为镇北王，领荡寇军进京勤王，诛杀世家逆贼！"
接着他缓缓走下台阶，挨个拍过每个亲卫的肩膀：
"至于你们，务必护送大总管去楚州，记住，哪怕是死，也要把圣旨带到！"
殿内众人齐刷刷跪下，大总管与李牧各更是以头抢地，“陛下，我们还有机会！”
正统帝却哈哈一笑，“大梁历经一十三代，还没有跪着生的君王，可惜朕幼学继位，与那帮老狗斗了数年，终究棋差一步！”
“反正朕也没有子嗣，这大梁即便要完，朕也要拉着他们下地狱！”
众人还想劝诫，却被正统帝厉声打断，“还不快滚！难不成让那帮老狗一锅端吗！”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他独自坐在龙椅上慢慢摘下冠冕，指尖抚过上面镶嵌的明珠，对着空荡荡的大殿喃喃自语：
"父皇啊....儿臣.....尽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