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洛阳宫城。
段三骑着马，回到了中军大帐。
他下马走入大帐的时候，苻坚、苻敞与诸位亲兵正在帐中用早膳。
一见到段三，众人都停下了碗箸，赶紧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
大家都急不可耐看着他，想知道事情如何了。
只有苻坚笑着对他说道：“早餐吃了吗？来喝口粟米粥吧！”
段三双眼通红，似是一夜未眠。他走到苻坚面前，“啪”地一声单膝下跪，抱拳道：“王爷，卑职办事不力，求王爷治罪！”
众人都被他吓到了。苻坚却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本就是试一试而己，失败了才是正常的。你平安归来即可，何罪之有？快起身，来用早膳！”
邓羌连忙上前把段三扶起。吕光拉来一张胡床，让他坐下。雷雄盛了一碗粟米粥，递到他左手。徐成拿起一双筷子，塞入他右手。苟苌还在一旁说道：“我说三儿，别大惊小怪的，这点小事都要治罪，咱们以后还怎么跟东海王混？”
段三方才还在下跪请罪，一瞬之间，便坐在胡床上用早膳了。他噗嗤一声笑了：“呵呵，你们真是的……多谢诸君了！”说着，他还真喝了一口粟米粥，感觉这粥香甜软糯、回味无穷。
苻敞问道：“段校尉，所以到底发生了何事？”
苻坚道：“你就边吃边说，慢慢讲，不着急。”
“诺。”段三手中拿着碗箸，说道，“我昨夜一离开这里，便快马加鞭，首奔窦泽所住的南宫城。北宫城南面的朱雀阙门，与南宫城北面的玄武阙门正相对。我走到那里下了马，便看见南北门内都站着许多兵士。双方怒目对视，如同战场前线一般。”
苻敞道：“是啊，现下我们双方己经势同水火，都各自把守宫城门，一心防范对方。”
段三继续说道：“我跟北宫门的将士打了招呼，走出北宫，对南宫那边的人说道：‘请你们通报窦泽校尉，我乃故友段三，特来此面见窦校尉’。那南宫的兵卒确实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对我说道：‘你随我来。’我便跟随他走入南宫。谁知刚进入南宫城，转过一个弯，便有一群人蜂拥而上，将我制服住，用麻绳把我捆得严严实实！”
苟苌笑道：“哈哈哈哈！三儿当时莫不是吓尿裤子了吧？”
段三知道他没有恶意，笑道：“还真是，我当时真的觉得完蛋了，恐怕见不着诸位了。”
苻敞着急道：“那后来呢？”
段三干脆放下了手中碗箸，专心说道：“后来他们便搜我的身。我身上的兵器皆被搜走。那封东海王的亲笔书信也被他们搜了出来，抢夺而去。接着他们将我丢在一个僻静的小营帐中，派了几个人严密看管我。”
吕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然后你便打翻了这几个看守，想办法逃了出来！”
段三无奈道：“我哪有这般本事？我即便有本事挣脱麻绳、打翻看守，那南宫处处有守卫，每个宫门都堵得严严实实，我如何能逃得脱？”
吕光尴尬道：“哦……那好吧。”
邓羌责怪道：“光弟别打岔，让段兄说完。”
段三继续说道：“我就这般被捆了大半夜。我也曾跟那些看守求饶，想让他们带我去见窦泽。结果他们理都不理我。我当时真是心急如焚，虽然身心疲惫，但怎么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好像看见他们要来杀我。”
苻坚感慨道：“段校尉受苦了。”
“没事，咱当兵的本该如此。”段三说道，“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反正子时必定是过了，终于来了一个人。此人虽不是窦泽，但我也认得。他叫做蒋七，当年也是苻菁的一员参将。”
苻敞道：“是，蒋七也是他们叛军的统领之一。”
“蒋七对我说道：‘段三啊，你何必要来趟这浑水？既然去了长安，何必还要回来？’我对他说：‘我是随东海王来的，东海王乃新任洛州督军，你们要是不服东海王命令，就是谋逆造反！’谁知道那蒋七大笑道：‘我们早就谋逆造反了！我们连那皇帝都反过了，还怕你区区一个东海王？’”
苻坚撇嘴道：“他说的倒也是实话。”
段三道歉道：“王爷抱歉，卑职嘴笨，只能说出他的原话。如果得罪了王爷，请恕罪！”
苻坚立刻说道：“无妨。你就把他们的原话告诉我，越准确越好。”
“诺。”段三思考片刻，继续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可惜我说也说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要是有狗肠子在那里就好了。”
苟苌笑道：“你都被绑起来了还骂什么？我要是被绑起来了，肯定也只会求爷爷告奶奶，他们都是我的祖宗，我就是个孙子！”
众人先哂笑了苟苌一番，再听段三续言。
段三道：“那蒋七又对我说道：‘你身上那封东海王的书信，我们都己经看过了。别以为写了这种东西就有用。咱们都是当兵打仗的，有本事用兵器说话，打赢了才是真本事。’我就对他说：‘本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要打仗呢？’他说：‘他们可没当我们是自家兄弟，他们只当我们是反贼罢了！’”
苻敞微微有些脸红，辩解道：“确实咱们有些人看不上他们，但他们也确实是反贼啊！”
苻坚摇头，看来这矛盾己不可调和了。他问段三：“后来呢？”
段三说道：“后来我又与蒋七聊了一会儿，大致也就类似这样的话。原话我肯定是记不全了。反正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肯改变主意。然后我们又一起叙旧，回忆了一些曾经的军中往事。
“最后蒋七对我说道：‘段三，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也别指望能劝降我们了。等天亮了我就放你回去，你去告诉东海王：打开城门，放我们出城。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就只能兵戎相见了。’
“然后他就走了。后来我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只看见外面天光渐渐亮堂起来。有人来解开我的绳索，归还了我的兵器，把我放出了玄武阙门。然后我便赶回来见你们了。”
苻敞叹息道：“如此说来，你连窦泽的面都没见到？”
“是的，我只见了蒋七。”段三回答。
苻坚叹息道：“行了，段校尉你赶快用了早膳，便去歇息吧。这一夜辛苦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