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算珠快马加鞭奔赴旧宅,一路躲过眼线。抵达后寻到罗师爷藏账本之地,翻墙时受了伤。在废弃土窑里,她刚把账本塞给苏酥,交代完私造火药混官粮之事,就听到土窑外罗师爷手下换刀,顺着墙根摸来的动静。
林算珠反手摸向腰间的匕首,缠枝莲的雕花硌着掌心。
这是陆明渊给的,此刻倒比银镯更让她安心。
她侧头看苏酥,对方圆脸上沾着草屑,眼睛却亮得像淬了毒的针尖:"我去引开左边三个,你带着账本从后窑跑。"
"不行。"林算珠按住她的手腕,"你毒粉带得少,我算过——"银镯猛地灼痛,她瞳孔微缩,"后窑的土堆能承重,往西三十步有棵歪脖子树,树下埋着陆明渊留的马。"
苏酥还想说什么,外头传来粗哑的吆喝:"那小娘子跑不远!
把窑门堵死——"
林算珠突然把苏酥往土堆里一推,自己抄起块碎砖砸向左边窗口。"往歪脖子树!"她大喊着往外冲,匕首在月光下划出冷光。
有刀风从背后袭来时,她本能地侧滚,后腰撞在土块上生疼,却看见院门口闪过道玄色身影——
是陆明渊。
他的剑还未出鞘,人己如离弦之箭,袖中短刃精准刺入左侧杀手的咽喉。
林算珠撞进他怀里时,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他的手在她背上抖了抖,像是要捏碎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搂紧:"不是说等玉哨?"
"哨声会引更多人。"林算珠把脸埋在他颈侧,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但你还是来了。"
"我在歪脖子树等了半柱香。"陆明渊扯下外袍裹住她,剑终于出鞘,"再不来,要被苏酥的毒粉熏晕了。"
苏酥从土窑后钻出来,药囊歪在肩头:"林姑娘的银镯烫得能煎鸡蛋,我就知道陆公子肯定在附近。"她晃了晃怀里的账本,"罗师爷的老巢烧了,他藏在梁上的密信我也顺了——"
远处突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
林算珠猛地抬头,银镯的烫意顺着血脉窜到指尖。
她拽着陆明渊往马厩跑,边跑边喊:"罗师爷的追兵在西北方,二十人,骑的是三花马!"
"你怎么知道?"苏酥翻身上马,缰绳甩得噼啪响。
"算的。"林算珠跃上陆明渊的马,手按在他腰间,"往南绕青水河,过了木桥拆桥板——"话音未落,陆明渊己夹马腹,三匹马如离弦之箭冲进夜色。
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林算珠能听见箭头破空的声音。
她伏在陆明渊背上,数着马蹄声的节奏:"还有半里到青水河!"
"抓紧!"陆明渊突然带马急转,避开迎面射来的弩箭。
林算珠瞥见他耳尖被冷汗浸透,发尾沾着血珠——方才救她时受的伤。
青水河的浪声涌进耳朵时,苏酥当先冲过木桥。
林算珠摸出陆明渊给的匕首,在马背上探身割断桥板绳索。"轰"的一声,桥板坠入河心,追兵的马蹄声在对岸骤然顿住。
"好险。"苏酥抹了把脸上的汗,从药囊里摸出颗蜜饯塞给林算珠,"这是我藏的,甜的。"
林算珠含着蜜饯,望着河对岸渐渐退去的火把,银镯的热度终于退了些。
陆明渊的手始终扣着她的腰,体温透过粗布外袍渗进来:"先回京城。"
小酒馆的门帘被夜风吹得掀起时,顾三郎正蹲在门槛上擦刀。
看见三人的身影,他"嚯"地站起来,刀鞘砸在青石板上:"可算回来了!
我把盐帮的死士全派去守官仓了,萧统领的暗卫今天在码头转了三圈——"
"先看这个。"林算珠把账本拍在桌上,烛火映得纸页上的字迹发颤,"罗师爷要在秋粮里下曼陀罗,私造火药的配方在第二页,还有他和布帮帮主的密信——"
顾三郎的刀"当"地掉在地上。
他抓过账本翻了两页,浓眉皱成疙瘩:"怪不得布帮最近总往京西运木箱!
我这就去查他们的栈房,把通敌的老东西全揪出来!"
"等等。"陆明渊按住他的手腕,"萧统领那边有动静。
我今天在暗卫府外遇见他,他问起京西的火势——"
"萧统领?"林算珠捏着银镯,"他不是罗师爷的人?"
"未必。"陆明渊从怀里摸出张纸条,"我查了暗卫的密档,罗师爷是五年前突然出现在萧统领身边的。
萧统领今早托人给我递了话,说想见我单独聊聊。"
小酒馆里突然安静下来。
苏酥剥着花生的手顿住,顾三郎的刀在桌上敲出轻响:"你信他?"
"信一半。"陆明渊的拇指着剑柄,"他的剑穗是当年我娘绣的,和我身上这把...一样。"
林算珠突然抓住他的手。
他掌心的老茧蹭着她的指腹,像在说些没说出口的话。
她望着他眼底的暗涌,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陆明渊扣住她的后颈,额头抵着她的,"罗师爷的人还在盯着你。
我去探他的底,你和顾三郎查商帮,苏酥守着药铺配解药——"
窗外突然掠过一片黑影。
林算珠猛地转头,只见一片碎纸从窗缝飘进来,落在她脚边。
她弯腰捡起,泛黄的纸页上染着暗红的渍,字迹歪歪扭扭:"你们触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
陆明渊的剑"嗡"地出鞘半寸。
顾三郎抄起酒坛砸向窗口,却只砸落几片碎瓦。
苏酥捏着毒粉袋凑过来,圆眼睛眯成线:"血渍是新的,墨是松烟墨——和罗师爷书房的一样。"
林算珠把纸条递给陆明渊,银镯在腕间又开始发烫。
她望着烛火里跳动的纸灰,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急了。"
陆明渊把纸条扔进火盆,火星溅在他眉骨上。
他握住林算珠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急了,就离死不远了。"
小酒馆外,夜深露重。
顾三郎的短刀在腰间晃出冷光,苏酥的药囊里传来竹管碰撞的轻响。
林算珠望着陆明渊被火光映亮的眼尾,突然笑了:"等揭穿罗师爷那天,我要戴你送的翡翠簪。"
陆明渊的指腹蹭过她发间的木簪,低笑一声:"好。"
夜风卷着酒香扑进来,把烛火吹得忽明忽暗。
谁也没注意到,酒馆后的老槐树上,一片黑布正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闪着冷光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