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算珠站在院门口,月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落在她脚边,将满地狼藉照得一清二楚。
案几上的账本被撕去半本,床板歪在一旁,连她藏在房梁暗格里的算草纸都被抽走了半张——那上面记着李大人盐引案的关键数字,若被有心人拿去,足以让她在大牢里吃上十年官司。
袖中算盘突然烫得惊人,她下意识攥紧,檀木珠串在掌心硌出红印。
这是金手指"算无遗策"的预警,三个月内的危机正在逼近。
她垂眸扫过院角老槐,最顶端的枝桠上,三片叶子被人为折出相同的弧度——暗卫的追踪标记,从城南到城东,从宴会到这里,他们竟跟了她整整半夜。
"想抓活的。"她低笑一声,指尖抚过门框上残留的辣椒粉。
方才陆明渊提醒她"背后有人"时,她还以为是原书中的剧情偏差,如今看来,对方早把她当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她迅速弯腰收拾散落在地的账本,只挑紧要的塞进怀里,其余全部撕成碎片扔进灶膛。
火星噼啪作响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发间取下银簪,在墙角青砖上刻了道浅痕——这是给陈铁的暗号,若暗卫追问,就说她往南市找表舅公去了。
等最后一缕纸灰飘上夜空,林算珠己经换了身粗布短打,将算盘匣子绑在腰间,故意踩碎半块陶片。
清脆的响声惊飞了槐树上的夜鸦,她望着黑影掠过月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既然要玩,便陪你们玩个痛快。"
同一时间,城北暗卫据点的密室里,陆明渊捏着茶盏的指节泛白。
胡密探缩在阴影里,喉结动了动:"萧统领这半月往罗师爷府上跑了七趟,每次都带着封蜡......"
"什么封蜡?"陆明渊突然抬眼,目光如刀。
胡密探打了个寒颤,这才想起眼前人虽是侯府庶子,却是暗卫真正的掌权者。
他忙从怀里摸出块碎蜡:"是玄铁纹的,小人今早翻了库房账册,十年前先帝亲赐的密信才用这种蜡......"
话音未落,陆明渊己经霍然起身。
玄铁纹封蜡意味着皇家密令,但先帝驾崩三年,新帝最恨暗卫干政,萧统领若私自动用......他想起林算珠袖中那点辣椒粉混着算盘木香,心口突然发紧——看来那姑娘,早被卷进了更大的局。
林算珠赶到南市时,天刚蒙蒙亮。
她蹲在卖炊饼的摊子前,余光扫过街角两个戴斗笠的人——暗卫的打扮,可他们的目光却朝着城东码头。
她低头咬了口炊饼,甜滋滋的糖馅在嘴里化开,这才确认自己的推测没错:"算无遗策"算出暗卫会在码头设伏,她故意放出的"去南市找表舅公"的消息,到底让萧统领分了兵。
"陈铁。"她轻声唤了句,蹲在摊位后的小乞丐立刻窜过来。
这孩子是她上月在城隍庙救的,当时被人打断了腿,如今己是她最得力的"信鸽"。"帮我传句话:林小姐明日启程去扬州。"她塞给陈铁半吊钱,"记得让茶馆的说书人听见。"
陈铁攥着钱跑远后,林算珠绕到后街的破庙。
这里是她新找的藏身处,梁上结着蛛网,墙角堆着稻草,最适合打地铺。
她刚把算盘匣子藏进稻草堆,就听见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官靴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带着暗卫特有的冷硬。
"林小姐果然聪明。"萧统领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可惜再聪明,也逃不过天网恢恢。"
林算珠转身,看见二十多个暗卫堵在庙门口,为首的萧统领穿着玄色飞鱼服,腰间玉牌闪着冷光。
她假装慌乱地后退两步,后腰却抵上了藏算盘的稻草堆——那里有她昨晚藏的半袋生石灰。
"萧统领这是何意?"她扬高声音,"民女不过是个算账的,难道暗卫现在连小商户都要查?"
"查?"萧统领冷笑,"林小姐房里藏着盐引案的算草,怀里还揣着户部的账本,这是小商户能有的东西?"他挥了挥手,两个暗卫立刻上前要搜身。
千钧一发之际,庙外传来清越的马蹄声。
陆明渊掀帘而入,月白锦袍被风掀起一角,腰间玄铁令牌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萧统领越权了。"他声音不高,却像重锤砸在人心上,"暗卫办案需得有大理寺批文,你拿得出吗?"
萧统领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到底还是单膝跪地:"属下知错。"可他抬眼时,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像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陆明渊伸手虚扶,目光却落在林算珠发白的指尖上。
待暗卫退尽,他才低声道:"萧统领背后是罗师爷。
那老匹夫在暗卫当差二十年,手里握着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
"罗师爷?"林算珠皱眉,"原书里没这个人......"她突然顿住,意识到说漏了嘴,忙转了话头,"他图什么?"
"暂时不清楚。"陆明渊从袖中摸出个油纸包,"全聚楼的烤鸭,热乎的。"见林算珠愣住,他耳尖微烫,"你说改日请我,我便先请你。"
林算珠接过烤鸭,油香混着他身上的松木香,突然觉得这危机西伏的清晨也没那么冷了。
她咬了口鸭腿,突然瞥见庙外萧统领的随从正往巷口跑,手里攥着封信。
信封上的朱砂印子在晨光里格外醒目,她眯眼望去,隐约看见"盐帮覆灭计划"几个字。
喉间的鸭肉突然哽住。
她想起顾三郎总挂在嘴边的"我家盐帮",想起他吊儿郎当却护短的模样,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油纸包。
"怎么了?"陆明渊察觉她的异样。
林算珠摇了摇头,将半块鸭腿塞进他手里:"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个朋友。"她望着萧统领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算盘在袖中轻轻发烫,这次的预警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夜色再次降临时,林算珠蹲在顾三郎的义庄外。
她望着院墙上晃动的灯笼,摸出怀里那张从稻草堆里捡的碎纸片——上面是"盐帮"二字的残笔。
风卷着纸钱飞过她脚边,她将纸片攥进掌心,轻声道:"三郎,该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