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院领命而去，很快将陆公子请到。林算珠与他说明情况，借到暗卫，即刻安排他们探查钦差底细。随后，她召集盐帮重要人物，准备共同应对明日钦差查案之事。
林算珠站在正厅门口，看着底下跪着的二十来号人——盐帮的掌柜、小管事、护院头目，个个垂头缩肩，连喘气都带着颤音。
"都起来吧。"她声音清冷，指尖在算盘上拨出一声脆响。
人群里最先动的是李堂主。
他五十来岁，胖得下巴叠着三层，此刻额角还挂着汗："林姑娘，朝廷要查通敌案的事......咱们盐帮向来走的是官盐路子，哪能跟通敌沾边？
莫不是有人故意......"
"有人故意？"林算珠抬眼，算盘珠子在掌心转了个圈，"李堂主可知，上个月您派去扬州的船，多装了三车私盐？"
李堂主的胖脸瞬间煞白。
"别急着慌。"林算珠将算盘往桌上一扣，"我早让人把那三车私盐的账拆到了陈记米行头上。
但朝廷要查的，可不止私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冯师爷死了，你们以为宅斗结束了？
错。
他临死前说庶姐背后有人，现在朝廷的钦差又踩着点来——这是要借刀杀人，把咱们盐帮连根拔起。"
底下一片抽气声。
有个年轻掌柜哆哆嗦嗦举手："那......那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林算珠忽然笑了，指尖划过算盘边缘的金漆，"明日起，所有账目整理归档，按年份用红绳扎好，放在前厅供钦差查。"她话音刚落，便有反对声响起："林姑娘，这不是把把柄往人手里送？"
"送把柄？"林算珠屈指敲了敲桌案，"我要送的，是特意打磨过的把柄。
周伙计。"
角落的瘦高个立即上前。
林算珠从袖中摸出一叠账本推过去："按我给的数，把今年春月的盐税账改了——进项少记三成，支出多记两成。
记住，错处要明显，但别太扎眼。"
周伙计愣了："这......这不是故意留破绽？"
"正是要留破绽。"林算珠的算盘珠子突然"哗啦啦"响成一片，"有人急着要咱们死，咱们就得给他们递刀子。
等他们举着刀子冲过来，再攥住刀刃反捅回去。"
李堂主的小眼睛突然亮了："林姑娘是说......引蛇出洞？"
"聪明。"林算珠拍了拍他的肩，"今夜子时，我要所有核心账本转移到西跨院的暗室。
苏酥，你去账房周围撒曼陀罗粉，再在窗台上摆半盏鹤顶红浸过的茶盏——何护卫要是来了，总得给他点见面礼。"
苏酥正蹲在门槛上啃蜜饯，闻言舔了舔嘴角的糖渣："放心，我调了迷魂散掺着痒痒粉，那孙子要是敢碰账本，先让他痒得把自己挠成血葫芦。"
众人散去时，天己蒙蒙亮。
林算珠站在廊下，看着丫鬟捧着铜盆来洗漱，水面映出她微青的眼尾——算无遗策的能力在昨夜翻涌了整整半宿，推演了十七种朝廷审查的可能，最后都指向同一个名字：郑老板。
"姑娘，庶姐来了。"戴丫鬟掀开门帘，声音里带着警惕。
林算珠擦手的动作一顿。
庶姐被软禁了七日，此刻穿得素净，手里还捧着个锦盒，见了她便屈膝："算珠妹妹，姐姐前日想通了，从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总想着争家产......如今朝廷要查盐帮，咱们是一家人，我想帮着整理账目。"
锦盒打开，是对翡翠镯子——林算珠认得，这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庶姐的。
"姐姐这是做什么？"她垂眸掩住眼底的冷意，"朝廷审查是大事，姐姐若真想帮忙......"她顿了顿，似是犹豫，"昨日我听李堂主说，钦差最恨商帮私通，咱们若主动交些利益......"
庶姐的指尖在锦盒边缘掐出白印："交利益？
妹妹莫不是要把盐帮三成的份额......"
"嘘——"林算珠突然抓住她的手，"姐姐可千万别往外说。
我也是怕闹大了，咱们林家在盐帮的根基保不住......"
庶姐走后，戴丫鬟从梁上跳下来，手里捏着个小竹筒："姑娘，她刚才在花园里跟个穿灰衣的人碰头，我把他们的话都录下来了。"
竹筒里传出庶姐的尖细嗓音："林算珠要妥协，咱们得赶在钦差来之前......"
"够了。"林算珠将竹筒收进袖中，"去给陆公子送封信，就说郑老板的人今夜会动手。"
深夜，账房的窗纸被风刮得簌簌响。
何护卫贴着墙根摸进来时，正见窗台上那盏茶盏——他冷笑一声，抽出短刀挑开窗户，刚探进半条胳膊，突然浑身奇痒难忍，指甲在胳膊上抓出十几道血痕。
"拿下。"
林算珠举着灯笼从暗处走出来，苏酥叼着根银针跟在后面："我特意加了辣椒汁，痒得不够？
再给你灌半碗巴豆汤？"
何护卫咬着牙不说话，首到林算珠把算盘搁在他面前："你家主子要的账本，我让人抄了份假的。
不过......"她指尖划过算盘，"你以为郑老板是头，他上头还有人吧？"
何护卫的瞳孔猛地一缩。
"不说？"林算珠笑了，"明日钦差到了，我把你捆在门口，就说你是通敌的细作——你猜，是你的命硬，还是你主子的手段硬？"
何护卫终于抖了："上头......上头说等钦差......"
"住口！"
院外突然传来铜锣声。
戴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姑娘，朝廷的审查队伍到了！
前头骑马的官爷穿着五品绯袍，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说要立刻查账！"
林算珠望着窗外渐起的晨雾，算盘珠子在掌心转得飞快。
她能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踏碎了黎明前的寂静——那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像是要把这盐帮的门槛都踏穿。
"去前厅。"她理了理裙角，"让李堂主把账本都摆出来。"
苏酥帮她别上珠花："要我在茶里下点东西？"
"不必。"林算珠望着越来越近的仪仗，眼底闪过锐光，"该来的，总要见个真章。"
正厅的门被重重推开时，林算珠刚好拨响算盘的最后一记——那声音混着外头官员的喝令，像是起了个调子，要唱一出大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