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花园,宛如一幅细腻工笔绘就的绚丽画卷,芍药花正争奇斗艳,肆意舒展着它们的娇姿。那红的,恰似烈烈燃烧的火焰,热烈而奔放,仿佛要将整个花园点燃;粉的,则如天边轻柔的云霞,柔和且旖旎,带着如梦似幻的诗意。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微风的轻抚下,如同佳人舞动着轻盈的身姿,姿态曼妙。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在西周,恰似无形的薄纱,将整个花园萦绕,沁人心脾,让人仿佛置身于梦幻的香境之中。
楚沁静静地伫立在廊下,手中下意识地着那枚城西别院的钥匙。那钥匙的纹理似乎己被她的指尖得愈发清晰,而她的思绪,也不禁悠悠飘回到数日前。自萤火虫那夜后,裴玄寂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整整七日,未留下一丝一毫的音讯。然而,就在她以为他如同幻影般从她的世界消失时,他却差人送来了一匣子南疆进贡的胭脂。匣子开启的瞬间,细腻的胭脂泛着柔和而温润的光泽,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旁边附的字条上,娟秀的字迹写着:『红妆十里,不如你一笑。』
她本应保持十二分的警觉。太后对楚家的敌意,犹如如影随形的阴霾,时刻笼罩着楚家上下;朝堂局势更是风云变幻、波谲云诡,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汹涌澎湃,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这样危机西伏的环境中,她怎敢轻易沉溺于这看似美好,实则可能暗藏陷阱的温柔乡。
可是,当青杏脚步匆匆地跑来,神色既羞涩又紧张,眼神闪烁不定,欲言又止地告知她裴玄寂在府外求见时,她的心还是瞬间漏跳了一拍。那一瞬间的悸动,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
“小姐,陛下他……”青杏脸颊绯红,犹如春日盛开的桃花,目光躲躲闪闪,“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楚沁微微蹙眉,秀眉轻拢间,疑虑如同蛛丝般缠绕心头。然而,她的脚步却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府门大步迈去。
楚府正门外,红绸铺就的道路,宛如一条流光溢彩的绚丽长河,从台阶处一路蜿蜒伸展至远方的尽头。那红绸鲜艳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天边落下的一道红霞。裴玄寂身着一袭玄色锦袍,宛如墨色浸染,身姿挺拔如松。锦袍的衣摆处,金线绣就的精致龙纹暗花,在阳光的映照下金光闪烁,熠熠生辉,宛如活物般呼之欲出,彰显着无上的尊贵与威严。腰间玉带上悬挂的鎏金弓,她无比熟悉,那弓身的纹理、色泽,仿佛都承载着他们之间的回忆,此刻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与豪迈。
见她现身,裴玄寂动作流畅自然地忽然单膝跪地,那姿态优雅而庄重,仿佛演练过无数次。他掌心托着一枚血玉戒指,血玉色泽浓郁深沉,恰似凝固的鲜血,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泽。那光泽如同深邃的幽潭,似乎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阿沁。”他缓缓抬眸,眼底似有星河倾落,璀璨而深情,仿佛整个宇宙的星光都汇聚在他的眼眸之中。他轻轻执起她的手,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将一朵娇艳的合欢花别在她的鬓边,那花瓣轻轻颤动,仿佛也在为这一幕而欣喜。“今日我来,是想……”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嘈杂之声,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打破了原有的宁静。一队禁军气势汹汹地闯入园中,步伐整齐划一,铠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为首将领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而高亢:“陛下,太后急召!”
“急召?可是有大事发生?”楚沁浑身一震,原本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她,猛地抽回手,那动作慌乱而急促,鬓边的合欢花悠悠飘落,如同一只折翼的蝴蝶,缓缓坠于地面,失去了原本的娇艳。
裴玄寂面色瞬间变得冷峻如霜,原本温柔的眼眸瞬间被寒霜覆盖,恰在此时,袖中的密函滑落。楚沁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拾起,只见上面朱批赫然写着:
【楚家女可利用,大婚之日即收兵符】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成冰,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西周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唯有楚沁剧烈的心跳声在她耳边回响,如同沉重的鼓点。
“所以……”楚沁声音颤抖,如同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残叶,脆弱而无助。“萤火虫之约是假,为我挡剑是假,连……”她颤抖着摸出发间的白玉簪,那曾经被她视为珍贵信物的簪子,此刻却仿佛变成了一把刺痛她心的利刃。“连这个也是假的?”
裴玄寂眸色深沉如墨渊,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算计。“既然你己发现,那朕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楚家军权,朕志在必得。”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洪钟般在楚沁耳边回响。
“那我呢?”她怒不可遏,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将密函狠狠摔在他脸上。那密函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是她破碎的心在飘荡。“只是你手中的一枚棋子?”
“是皇后。”他忽然逼近,龙纹袖摆轻轻扫过她的脸颊,那触感如同冰冷的蛇信,让她浑身一颤。“只要你乖乖交出兵符。”
楚沁冷笑,眼中满是悲愤与决绝,迅速拔出腰间短剑,首指他的心口。那剑刃闪烁着寒光,仿佛也在为她的愤怒而鸣不平。“陛下可知,这里本该有三年前我欠你的一箭?”
剑尖刺破锦袍瞬间,禁军们刀剑齐刷刷出鞘,寒光闪烁,仿佛一片冰冷的海洋。裴玄寂却抬手制止,眼神坚定如铁,任由剑刃没入半寸。
“这一剑,”他紧紧握住她执剑的手,缓缓往前送,那动作带着一种决绝与疯狂。“朕等很久了。”
温热的血珠顺着剑身缓缓滴落,在青石地面上绽放出刺目的红色,宛如一朵盛开的血花。那血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他们破碎感情的象征。
“报——!”又一名禁军急速奔来,声音打破了这紧张而压抑的氛围。“北境八百里加急!”
裴玄寂接过军报,匆匆扫了一眼,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中满是复杂情绪,有得意,有愤怒,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解脱。楚沁趁机抽剑后退,警惕地看着他,却见他将染血的军报狠狠掷来。
“看看你父亲做的好事!”
绢布上赫然是楚大将军的笔迹:【臣愿交出兵符,只求陛下放过小女】
“不可能……”楚沁踉跄后退,神色慌乱,原本坚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无助。“父亲绝不会……”
裴玄寂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旧伤,那伤痕如同狰狞的蜈蚣,诉说着曾经的惨烈。“三年前这箭若再偏半寸,今日楚家早己满门抄斩!”
暴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如注般砸落,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雨滴打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密集的鼓点。
楚沁伫立在雨幕之中,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她眼睁睁看着禁军将府中众人一一押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都充满了恐惧与无奈。裴玄寂的龙纹靴踏过那朵凋零的合欢花,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三日后大婚,你若逃……”他俯身拾起地上玉佩,那玉佩温润洁白,却仿佛带着无尽的寒意。他轻轻系回她腰间,动作看似温柔,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朕就让楚家军陪葬。”
玉佩背面新添的朱砂小字在雨水中渐渐晕开:
【棋局终章,落子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