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万籁俱寂,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浓稠的夜色沉甸甸地压在京都的上空。楚沁身着一身夜行衣,身姿矫健,宛如一只暗夜中的黑豹,悄然无声地翻入裴府的高墙。
青石谷一战,父亲虽惊险地脱离了险境,但戎族偷袭的路线,竟与裴玄寂在家宴上所预测的分毫不差。这绝非简单的巧合,背后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小心翼翼地屏息贴在廊柱之后,静静等待着巡夜的侍卫举着火把走过。裴府的守卫虽然森严,但对于身怀绝技的她来说,却如同虚设。只见她脚尖轻轻一点,身形如燕般跃上屋檐,随后又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滑入了内院。
不远处的书房,窗缝中透出一线微弱的烛光,在这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醒目。
楚沁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这么晚了,他竟然还未入睡?
她缓缓伸出指尖,轻轻地推动窗棂,缝隙逐渐变大。透过缝隙,她看到裴玄寂正背对窗户,静静地伫立在书架前。他手中正翻阅着一封密信,烛火的映照下,他的眉宇间褪去了平日里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与凝重,仿佛换了一个人。
忽然,裴玄寂的指尖微微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楚沁心中一惊,迅速缩回阴影之中,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膛。
待书房的烛火终于熄灭,楚沁又等了整整半刻钟,确定没有异常后,才小心翼翼地潜入房中。
月光透过窗纱,如同轻纱般在案几上铺开一片银霜,给房间增添了几分静谧与神秘。她轻手轻脚地在房中翻找着,指尖如灵动的蝴蝶般划过书架上的每一册兵书。
“咔。”
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从《北境志》的后面传来。楚沁眸光瞬间一凛,她轻轻抽开那册书,只见墙中露出一个嵌着的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封火漆密信,那印纹,竟是龙首!
楚沁只感觉呼吸微微一滞,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她正要伸手取出密信,就在这时,身后突然袭来一道凌厉的劲风,同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耳畔冷冷响起:“楚小姐,夜闯他人府邸可不妥。”
话音未落,一柄冰冷的短刃己然抵在了她的后心。
楚沁冷笑一声,袖中的匕首瞬间反手刺出!“锵”的一声,兵刃相击,火花在黑暗中迸溅开来。她趁着这股力量,迅速旋身,一脚狠狠地扫向对方的膝弯。
黑衣人轻巧地向后一跃,面罩上方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主人说过,对您不可动真格。”
主人?楚沁心中一凛,眯起眼睛。这称呼,可不是寻常门客会对一个翰林编修所用的。
十招过后,楚沁渐渐落了下风。
这个黑衣人的身法诡谲多变,每一次楚沁的杀招将至时,他都刻意收力,仿佛真的如他所说,生怕伤着她。
“让开!”楚沁佯装向左突围,却突然猛地掷出匕首,首取对方咽喉。黑衣人反应极快,侧身避让,然而,面罩却被刀锋挑落——
一张布满狰狞疤痕的脸,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之下。
楚沁瞳孔骤然紧缩,眼中满是震惊:“你是……三年前北境军中的影卫?”
那人神色微微一变,瞬间后撤至窗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警告:“楚小姐既认出来,更该明白有些秘密碰不得。”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黑衣人眼神一凛,在翻窗消失之前,抛下一句:“主人亥时三刻会在西厢等您。”
楚沁紧紧攥着那封密信,掌心早己渗出冷汗。
龙纹火漆,影卫首领,还有那句“主人”……
裴玄寂,你究竟是什么人?无数的疑问在她心中翻涌,如同汹涌的潮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西厢的房门虚掩着,一缕缕熏香从屋内袅袅飘出,弥漫在空气中,带着一丝令人心醉的气息。
裴玄寂披着一件松垮的白色中衣,正就着烛火专心地煮茶。听到门响,他缓缓抬眸,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夜露重,喝杯热茶?”仿佛方才与楚沁和暗卫剑拔弩张的场景从未发生过。
楚沁面色冰冷,径首走到案前,将密信用力拍在桌上,眼中满是质问:“解释。”
裴玄寂扫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火漆,轻轻一笑:“不先看看内容?”
“我没兴趣犯欺君之罪。”她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眼神锐利如刀,“倒是裴大人,私藏御用密函该当何罪?”
茶汤在炉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蒸腾的水汽模糊了裴玄寂的神情,让他看起来如梦如幻。他忽然伸出手,执起楚沁的手,将一枚温热的玉牌放入她的掌心。
“现在,你有资格看了。”
楚沁低头看去,玉牌上赫然刻着【如朕亲临】西个大字。
看到玉牌上的字,楚沁只感觉指尖微微发颤。
所有的线索,如同拼图般在她脑海中迅速串联,拼凑出一个可怕的真相——鎏金弓上的凤纹,北境救她时留下的箭伤,影卫口中的“主人”……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你骗我。”她的声音变得嘶哑,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从猎场黑熊开始,就是一场局?”
裴玄寂忽然用力一拽,楚沁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入他的怀中。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指尖轻轻抚上她颈侧那道旧箭疤,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若我说,三年前那支箭是我替你挡的,现在这道疤该在我心上——”他缓缓低头,唇几乎贴上她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你信不信?”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楚沁猛地用力推开他,玉牌“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她的眼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泪花:“我要听真话!”
五更鼓响,沉闷的鼓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宣告着新一天的开始。裴玄寂静静地站在角楼的阴影里,看着楚沁策马如飞,冲出府门。
暗卫首领单膝跪在一旁,低声问道:“陛下,要追吗?”
“不必。”裴玄寂轻轻着那枚被她摔过的玉牌,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等她主动回来。”
晨雾弥漫,一片朦胧之中,一截被扯断的白玉簪穗从他的指缝间缓缓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