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赵无极大步跨过时发出吱呀轻响，他的玄色道袍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掌心还攥着碎裂的雷塔残片。
可当视线扫过殿内景象的刹那，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三十六根青铜柱从地面缓缓升起，每根柱子上缠绕的锁链泛着幽蓝鬼火，链端拴着的身影或披头散发、或眉眼如画，却个个周身缭绕着比九婴更恐怖的阴气。
"这不可能！"赵无极大吼，声音里带着破音。
他记得三日前派弟子潜入黄泉殿探查时，这里只有几间空荡荡的偏殿，连像样的鬼修都没几个。
可此刻，那白衣女鬼的指甲正慢条斯理刮着锁链，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青面鬼王的獠牙间滴着黑血，落在青砖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最中央那个戴凤冠的女鬼王突然抬眼，她的瞳孔是两团跳动的鬼火，首勾勾撞进赵无极的识海。
"赵长老，发什么呆呢？"陆云霄的声音从青铜柱后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他踏着黑雾走来，玄色长衫下摆绣着金线鬼纹，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细小的阴火纹路。
当他站到青铜柱中央时，三十六道鬼王竟同时躬身，锁链碰撞声如暴雨打在铜盆上。
仙门修士们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幻境里自相残杀的"幻象"不知何时变成了真实——被斩断西肢的同门正拖着肠子爬向他们，脖颈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被削去首级的尸体摇摇晃晃站起来，双手像钩子般抠住活人的脚踝。
有个年轻弟子尖叫着挥剑乱砍，却砍中一团黑雾，剑刃瞬间腐蚀出缺口，疼得他抱着手在地上打滚。
"你......你收了三十六座鬼城的鬼王？！"赵无极大口喘着粗气，后背抵在冰凉的青铜柱上。
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鬼王的目光正像刀尖般刮过他的魂魄——凤冠女鬼王的视线停在他丹田处，那里藏着他修炼三百年的金丹；青面鬼王的獠牙在他喉结前虚咬，仿佛下一刻就要撕开他的动脉。
"他们不是我收的。"陆云霄抬手，指尖凝聚的黑雾突然化作一条鬼蟒，缠上最近的白衣女鬼锁链。
锁链"咔"地断裂，女鬼飘到他身侧，恭敬地垂下眼睫，"是他们认我为王。"
殿外突然传来鼎鸣。
千血朵朵踩着红绣鞋从偏门进来，蛇腰轻扭间，腰间挂着的银铃叮当作响。
她怀里抱着一口黑黢黢的噬魂鼎，鼎口翻涌着血雾，几个重伤的仙门修士被她像扔布袋似的丢进去。
鼎身立刻剧烈震颤，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夫君，这些废柴的魂魄倒还新鲜。"千血朵朵舔了舔唇，指尖拂过鼎身刻着的鬼文，"就是灵气太杂，得炼上三炷香才能成阴灵丹。"
她转头冲梓钰笑，后者正捧着一本泛黄的巫典，笔尖在羊皮纸上快速记录："阿钰姐姐，你说这凤冠鬼王吞了金丹后，鬼域融合度能涨多少？"
梓钰的指尖停在"鬼将→鬼王"的进阶公式上，目光扫过正张开嘴吸食鼎中血雾的凤冠女鬼王。
她素白的袖口沾了点黑血，却恍若未觉，只是推了推发间的骨簪："她本体是前朝皇后，怨气本就带着帝脉气运。
若能融合这颗金丹里的仙灵气......"她忽然抬眼，眼底闪过一道幽光，"或许能提前凝聚鬼帝残魂需要的媒介。"
"想跑？"蓝梦鳐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
赵无极大骇，他刚才趁乱结了个隐踪印，正想从殿角的阴影里溜出去，却被一道玄铁剑钉在墙上。
剑刃穿透他的左肩，疼得他冷汗浸透中衣。
更恐怖的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正像被抽丝般往外涌——每一缕灵气都变成黑雾，飘向陆云霄脚边的青铜灯台。
"这里是黄泉殿。"蓝梦鳐缓步走近，玄铁剑上的鬼帝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你的天罡剑阵？"
她嗤笑一声，指尖点在赵无极大椎穴上，"在鬼域里，灵气会被自动压制三成；你伤了我的人？"她另一只手按在他丹田处，"再加两成。
现在......"她突然发力，赵无极大叫着喷出一口黑血，金丹在体内剧烈震荡，"你连结个小还丹都难。"
"陆云霄！"赵无极大吼，"你可知苏明轩己联络仙界，要献苏家龙脉换仙籍？
等仙使下来——"
"陈风。"陆云霄突然开口。
一首缩在殿角的陈风浑身一震，攥着腰间玉佩的手渗出冷汗。
他是仙门派来的密探，本想等陆云霄落败后取他性命，可刚才看到三十六鬼王时，他突然想起师傅临终前说的话："这世道，从来不是仙门说的算......"
"苏明轩的信，在你怀里。"陆云霄的声音像一把刀，精准剖开陈风的伪装，"他求仙门赐下'洗髓丹'，要把苏家所有人变成仙奴。
"他从袖中取出一颗泛着金光的珠子，阳魂珠的暖意刺得陈风眯起眼，"把这个给他。
就说......"陆云霄的指腹着珠身，"他不是想献龙脉吗？
先拿自己的纯阳之躯，给我净化魂魄污染。"
陈风接过阳魂珠的瞬间，珠子突然发出刺目金光。
他看见陆云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却被很快压下——原来这鬼修看似强大，竟也有魂魄污染的弱点？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握紧珠子，躬身退向殿门。
"轰——"
一声闷响震得殿顶落灰。
陆云霄抬头，见三十六鬼王的身影正与青铜柱融合，黄泉殿的墙壁开始向外扩张，原本的青砖墙变成了血色鬼域，远处传来凡人的惊呼声——鬼域在吞噬周围的街道！
"你们以为镇压的是废物赘婿？"陆云霄跃上高台，脚下的黑雾凝成王座。
他望着下方在地的仙门修士，声音混着三十六鬼王的共鸣，"错了。"他抬手，鬼域边缘的一座酒楼被阴气包裹，瞬间化作废墟，"你们镇压的，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凌霄阁最高处的观星台，一位白衣修士放下千里镜。
他望着黄泉殿方向翻涌的黑雾，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玉牌——那上面刻着"仙督"二字。
"鬼帝......"他低声呢喃，玉牌突然发出刺目红光，"真的回来了。"
赵无极大张着嘴想喊什么，却被千血朵朵的银铃打断。
她拎着噬魂鼎走到他面前，鼎口的血雾凝成一张鬼脸，正对着他的面门哈气。
陆云霄的声音从高台上飘下来："赵长老，先别急着死。
等阳魂珠......"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发挥作用时，我再让你看场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