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弥漫，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小院。李平安早早地起床，他脚步轻盈地走到后院的井台边，蹲下身子，准备磨刀。
井台边的青灰色磨刀石上，沾着晶莹的露水，在微弱的晨光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李平安的手腕沉稳而有力，他熟练地握住那把从日本人手中夺来的匕首，在磨刀石上来回推拉，发出"嚓——嚓——"的轻响。
随着他的动作，刀刃渐渐泛起一层幽幽青光，仿佛是一条毒蛇吐出的信子，让人不寒而栗。李平安满意地看着手中的匕首，他知道，这把刀己经足够锋利，可以轻易地斩断任何东西。
他顺手捏起井绳上垂下来的一截麻丝，将其放在刀刃上，然后轻轻一划。只听"唰"的一声，麻丝无声地断落，切口平整得如同被机器切割过一般。
就在这时，平乐揉着眼睛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他怀里还抱着半梦半醒的平玉，这孩子自从搬到小酒馆后，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整日哭闹，反而变得乖巧懂事，主动承担起照顾小妹的责任。
李平安的目光落在平乐的脚上，他注意到平乐的布鞋己经磨破了边，露出了冻得发红的脚趾。"知道了。"李平安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匕首藏进靴筒。起身时，他余光扫过西墙根——那里有几片碎瓷在晨光中闪烁，是昨夜按徐慧真吩咐撒的。
自从慈悲庵回来，他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像毒蛇般阴冷黏腻。
推开酒馆后门，扑面而来的是炸油条的香气。
徐慧真居然亲自下厨，灶台上的铁锅冒着青烟，金黄的油条在热油里翻滚。
她手里的菜刀在案板上剁出一串急促的节奏，韭菜的辛辣味混着猪油香弥漫在空气中。
"会包饺子吗？"女掌柜头也不回地问。
"会。"李平安凑近一看，盆里是剁到一半的韭菜，翠绿的碎末间夹杂着几点姜黄，"要请客？"
徐慧真用下巴指了指墙角的面袋："和面。今天德胜门黑市有批河北来的白面，你去趟。"她突然压低声音，菜刀"咚"地剁进案板，"顺便找卖药的崔麻子，取个'酒曲'。"
李平安舀水的动作没停，心跳却猛地加快了。
这是地下党的暗语——所谓"酒曲"其实是盘尼西林，1947年比黄金还稀缺的药品。
铁勺碰在瓦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掩盖了他瞬间紊乱的呼吸。
"钱呢？"
徐慧真擦擦手，从腰间解下个蓝布荷包："三块大洋，剩下的换玉米面。"见李平安欲言又止，她补充道："黑市价我都清楚，别让人坑了。"
荷包入手沉甸甸的，李平安摸到里面除了银元还有硬物。借着和面的掩护，他偷瞄一眼——是把精致的黄铜钥匙，齿纹呈不规则的波浪状，像某种加密的摩斯密码。
"后院驴车借来了，"徐慧真朝门外努努嘴，围裙上沾着面粉，"带平乐一起去，见见世面。"
当李平安套好驴车准备出发时，徐慧真又追出来塞给他两个杂面窝头："路上吃。"窝头入手触感不对，掰开一看，里面居然夹着张字条，上面用米汤写着隐形字迹，对着光才能看清："钥匙开万明路12号信箱，取《水浒传》下册。"
平乐兴奋地爬上驴车，这孩子自从知道要跟大哥出门就坐立不安，破棉袄里揣着半块昨夜剩的烙饼。
李平安把窝头分他一个，不动声色地将字条嚼碎咽下。米浆的甜味混着纸浆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像吞下了整个时代的重量。
北平初冬的风刮在脸上像砂纸打磨，他紧了紧破棉袄的领口，突然想起2025年冬天送快递时的防风面罩...那时抱怨的寒风，比起现在简首像春风般温柔。
"大哥，黑市长啥样？"平乐的问题把他拉回现实。
"就是..."李平安一时语塞，他其实也没见过1947年的黑市，"很多人偷偷做买卖的地方。"
德胜门外的黑市藏在城墙根下一片杨树林里。还没靠近，就听见嗡嗡的嘈杂声如同蜂群。驴车拐过最后一个土坡，眼前的景象让李平安屏住了呼吸——
数百个摊位像蘑菇一样从枯黄的草地上冒出来。穿长衫的账房先生蹲在地上卖钢笔，裹头巾的农妇面前摆着沾泥的萝卜，披军大衣的汉子怀里揣着锃亮的左轮手枪。几个穿西装戴礼帽的男子站在角落，手里报纸半遮着脸，眼睛却不断扫视人群。
"玉米面，新磨的！"
"美国罐头，军用剩余物资！"
"瑞士表，八成新..."
平乐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李平安也暗暗吃惊。这规模远超想象，简首是个自发形成的商贸中心。他拴好驴车，把平乐安置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旁边："数到一百，大哥就回来。"
现代市场的经验让他很快看出门道：
黑市分区域，东边是粮油副食，西边是洋货日杂，北面隐蔽处有些特殊摊位——卖枪的摊主用红布盖着货品，卖药的竹筐底下藏着吗啡针剂，甚至有个戴墨镜的瞎子面前摆着"代写家书"的牌子，实则在贩卖各路情报。几个穿黑衣的汉子在边缘游荡，腰间鼓鼓囊囊，显然是维持秩序的"保安"。
"小兄弟，看点什么？"一个卖香烟的摊主叫住他。
李平安蹲下假装挑烟，指尖拂过"老刀牌"香烟上的军舰图案："打听个人，崔麻子。"
摊主眼神立刻变了："什么崔麻子？没听说过。"说罢就要收摊。
李平安摸出块银元悄悄塞过去："就买包'老刀'。"
银元在摊主手心转了个圈消失不见："往前走，看见卖跌打药的拐右，第三棵老槐树底下。"他递来包香烟，里面竟夹着张小纸条："当心穿皮靴的"。
李平安抬头，正好看见两个穿皮靴的巡逻晃过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