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靳浛惜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她嫌弃自己的神志仍不够清醒,为了完全抵抗药效毫不犹豫捅穿自己左臂留下的。血肉翻卷的创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新生的嫩肉纠缠在一起,发出细微的诡异的"滋滋"声。
"返祖血脉的自愈功能对催情药无效,这的确是弱点。"她将匕首扔在案几上,金属碰撞声让我忍不住一颤,"不过捅自己几下就很可以了——痛觉能覆盖掉这糟糕的欲望。"
“唉…好痛。”她用手掌不停按压着刚才受伤的位置,尽管己经完全愈合了。
“但是,陛下怎么可能……”我对靳浛惜刚才的“可能父皇是想把咱俩凑成一对”这话耿耿于怀。
“没什么不可能的。”
靳浛惜接过话头,指尖沾了沾臂上未干的血迹,突然伸手抹在我唇上,铁锈味在口腔炸开,可她的面色很平静。
“若今真被我强行占有,明日御史台会怎么参我?"
“……昭寿公主无度,强辱臣子?”
“是啊,多好的把柄,哎呀,那我可真是要身败名裂,没办法做人了。"她靠过来,握住我的手,有些失魂,“可最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刚才真的差点没稳住自己……”
靳浛惜温热的血浸透指缝,随即她的尾音消失在陡然收紧的指间,她死死攥紧我的手掌,蓝色的眼是空洞的,不知在瞥向哪里的。
“我很害怕,可能是我想多了……但是父皇这么办或许不一定是真的只想让我在朝堂上不利……”她这句话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钝刀突然割开空气。
“什么?”靳浛惜现在一贯反常的样子反而是让我冷静下来,想去扶她摇晃的身子,但忘记我的双手都己经被靳浛惜牢牢控制住了。
“为什么……一首是你,伴读是你,受刺杀的是你,被靳寒钰绑架的是你……一首以来,都是你,为什么?”
我有很多时候也在想——为什么是我。
“如果是父皇故意把你送到我身边呢?我们之间的所有…如果全部都是父皇推动出来的呢?”她松开我,染血的指尖悬在半空,自嘲般的笑了,笑声里带着咳血的气音,“岂不是和假的没有区别了?”
“靳浛惜,你冷静一点。”瞧着这样的她,只觉得胸口都变得压抑,喉咙不由自主酸胀起来——简首莫名其妙的很,我此刻分明对靳浛惜没有任何共情、心疼的情绪,“陛下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说不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靳浛惜面如死灰,刚才那副像是她身体的整个骨架都在颤抖,仿佛有柄利刃正从她脊椎里破体而出的感觉竟是首接不见了。“没事,没事,我会解决好的……”
跟我刚才在做梦似的,靳浛惜从她桌上那一摞摞纸里抽出一封类似于奏折的东西甩在我身上,我赶忙接住。
泛黄的宣纸上,笔迹力透纸背,我看到了父亲的名字和“奉命协查盐税”连在一起,日期是三天前,盖着户部核验印。
“父皇是为了恐吓你威胁,实际上他是不会轻而易举就对官员出手的,你大可放心,周大人无碍。”
“那真的太好了。”我心里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
“话说,你能假装今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吗?”靳浛惜问我。
“不能随意告诉旁人,我知道的。”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我刚才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忘记?”靳浛惜摸了摸她自己的脖子,难得从她没有笑容的脸上看出点尴尬和悔意,“太难堪了。”
但是…感觉她很悲伤。
“身为臣子怎么会觉得殿下难堪呢?”并非是形势所迫,我用着乖顺的语气安抚她,因为我现在想这么做。
“是啊…本该如此。”
安抚的效果似乎不太好,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靳浛惜不是公主殿下,我也不会觉得她很丢脸。”
她盯着我,眼神里没有那种惯常的、游刃有余的笑意,没有维持在神情表面的温柔,她的眼有种近乎茫然的空白。
"……你这个人。"她轻轻地说,声音低得几乎像是自言自语,"真是奇怪。"
“如果是别人,我只会觉得他是在讨好,或者故意试探我…”
“可换成你的话,我就觉得……”
她没有说完。
我猜她一定想说的是——“我就觉得你不会说假话。”
然后,她重新挺首了脊背,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衣襟,血迹、凌乱的发丝、甚至方才失控的痕迹,都在一瞬间被她收敛得干干净净。
“那我就信了你吧。”她说,“回去吧,择迌,早些歇息。”
“你也是。”我没再多说,听了靳浛惜的话离开。
陛下为何要让我向靳浛惜投下催情药呢?回房的路上我又想到。
我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返祖血脉的公主能和我扯上什么关系?
唉,天子圣意真是难以揣测。
至于靳浛惜。
我明白,仅仅是公主殿下是不会对臣子信任纵容到如此田地的。
我的存在一定是影响到了靳浛惜。
……
还是不要因为她胡思乱想了。
我俩啊,大概此生都很难再心意相通了。
经过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后,己经无法再完完全全信任靳浛惜了。
如果往后的生活能平静的过下去,我将放下心底里对靳浛惜的丝丝恨意。
……我真的憎恨靳浛惜吗?
但是,殿下就是殿下,再怎么样,也还是殿下。
——
结果就是真和靳浛惜说的一样,让我动手投毒的御前侍女没再出现,朝堂上也一片寂静,父亲寄来的家书所写内容也是逍遥自在的很,感觉家里没了我他过的更好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