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灿收拾好行李，离开别庭。
郁晓无事可做，闲极无聊的他又开始用抹布擦拭大理石台面。
新老板，新员工，就意味着新的关系。希望新老板是个好相处的人吧。
玻璃幕墙将秋阳滤成蜂蜜色的光晕，郁晓正在擦拭冰滴壶的手忽然顿住。
他听见一辆法拉利停在店门口，车漆是灿烂的红色。
车门向上掀开时带起一阵细微的风，红色漆面在阳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
穿酒红色丝绒裙的少女先探出一只踩着短靴的脚，鞋跟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扶着车门顶框微微倾身，栗色卷发顺着肩膀滑落，在秋阳里泛起金棕色光泽。
待整个人站定后反手甩上车门，动作流畅自然。
顾灵抬手将碎发别到耳朵后方，漆皮手包随着步伐前进被甩在肩上，鞋跟碾过落叶的细碎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首到推开咖啡店玻璃门的前一刻，她才突然停住脚步，对着玻璃倒影快速抿了抿嘴唇。
她站在逆光处，注视着同样注视着自己的郁晓。她看到郁晓的眼神中流露着无语和无奈，这个眼神绝对是冲着自己的。
看什么？切，我又不是来针对你的……女孩不爽的自言自语。粉拳紧握，像一只生气的小狗。
她又看到郁晓用衣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抹完后又擦在工作服上。
她突然想起资料里那张泛黄的全家福，只有两个人的全家福。照片里搂着妹妹的少年笑容明亮得刺眼。
此刻他后颈碎发被汗水黏成小绺，却比昨夜月光下更让她呼吸困难。
一股莫名的情绪顺着脊骨爬上了顾灵的大脑，让她全身猛的一颤。
推开玻璃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咖啡的苦香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檀木清香。
玻璃门上的铃铛还在震颤，顾灵己经踩着短靴的碎响闯进这片琥珀色的空间。她故意将手包甩在离郁晓最近的吧台上，金属链条撞出刺耳的响动。
“ 冰滴瑰夏，加三块冰。”
郁晓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他转身时工作服带起一阵雪松气息。顾灵盯着他后颈未擦净的汗珠，突然伸手按住正在移动的磨豆机。
金属外壳残留着阳光的温度，她的指甲在黑色机身上叩出轻响：“ 要哥斯达黎加翡翠庄园的豆子，别拿巴西次货糊弄我。”
“ 本店只是小店，没有翡翠庄园。” 郁晓抽回磨豆机的动作像在剥离粘连的创可贴，“新店长不如试试新品，厄瓜多尔木瓜发酵。”
“ 我是这儿的新店长，你知道吧？”顾灵注视着郁晓，嘴角上扬，她喜欢这种把握主动权的感觉。
“ 这是收购协议。”她将文件拍在吧台上，一沓纸张与金属台面碰撞出闷响。
郁晓转身时带起一阵咖啡豆的焦苦香，她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道月牙形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剜去一块皮肉。
“ 郁晓是吧。你现在是我的员工了，你知道要怎么做吧？”顾灵叫住郁晓，绕到他的身前，抬手在郁晓的工牌前凌空转了两圈，语气揶揄。
郁晓默默无言，他觉得顾灵是在赶人了。他也没什么意见，毕竟店长是她嘛。
收银机发出“ 叮 ”的一声脆响，郁晓抽出自己的工牌卡：“ 我知道了，现在去收拾东西。”他声音像是从冰美式里捞出来的，可顾灵分明看见他喉结滑动时牵动的青筋，像绷到极致的吉他弦。
“ 啊？！”她目瞪口呆，指尖划过他留在台面的值班表。他到底药剂吧干嘛？叫一声店长很难吗？
女孩恼怒的看着面容平静的郁晓。
“ 谁让你走了！”女孩咬牙切齿。
“ 真的？”郁晓突然转头，一脸惊讶。
顾灵看到男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个笑像冰滴壶里坠下的第一颗水珠，猝不及防砸进她眼底。
阳光恰好掠过他眉骨，琥珀色虹膜里浮动的细碎金斑突然活过来。原本紧绷的唇线弯起微不可察的弧度时，左颊竟陷出个极浅的梨涡。
“ 店长好！”郁晓笑容满面，不记仇好啊，不记仇真的太好啦！
顾灵有些呆了，现在郁晓的形象显然和资料中的完全不同：父母早亡，年少打工，校园霸凌……
她不知道郁晓为什么笑的出来，工作不累吗？
“ 你笑什么？”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莫名的颤抖。
哈？
郁晓有些懵。我笑什么？工作保住了还不能笑了？
“ 没啥，就随便笑笑。”郁晓收起笑容，有些尴尬的开口。古代的臣子那句：侍君如侍虎，果然没错啊。
顾灵撇了撇嘴。“ 好了，工作吧。”
郁晓抬头看了眼顾灵身后，空无一人。不是说还有个新人的嘛？
不会吧不会吧？上班第一天就迟到，这你不炸了嘛？新同事，长点心吧，竟然让老板等你。
不过，如果你是店长的亲戚，算我没说。
如果你是店长本人……
不会吧？郁晓低着头，表情狰狞的变化。
“ 在这儿工作最轻松的是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顾灵突然开口询问。
“ 前台，点单和收账就行，太忙的时候要帮忙磨咖啡。”郁晓开口。
“ 你教我泡咖啡，我亲自在这儿工作。对了，店里是还有一个人吧？”顾灵突然想起原店长似乎说过店里还有一个女员工什么的……
“ 嗯。她今天下午没排班。”郁晓头也没抬。正在擦拭磨豆机，转身又去身后的立柜去找咖啡豆。
顾灵要的瑰夏自然是没有，只能挑一罐巴西波旁放在大理石台面上。
戴上手套，郁晓便开始磨咖啡。他在这家店也干了一年了，制作咖啡的技术还是刘灿教给他的。
“ 店长，看好了。”郁晓提醒顾灵集中注意力。
男孩的指尖在滤纸上轻叩三下，咖啡粉堆成完美的圆锥。顾灵盯着他腕骨凸起的弧度，忽然发现这个动作像某种宗教仪式的起手式。
“ 水温92度。"他将长嘴壶倾斜45度，“从中心往外画蚊香。
“ 闷蒸三十秒。”他转身取来冰镇过的玻璃咖啡杯，杯壁凝着霜花，“ 现在注第二次水。”
咖啡泡好，郁晓端起杯子微微吹气，抿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