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宁馨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丝质睡衣。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竹梢,投下斑驳的影子。
梦里林锐讥讽的笑脸和那些网络恶评仿佛还在眼前晃动。
“该死……”宁馨抓起床头的水杯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头那股无名火。
她摸索着打开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刺得眼睛生疼——依然没有信号。
民宿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宁馨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些许月光。
她需要透口气,否则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在这陌生的黑暗里。
后院的木门虚掩着,宁馨推开门的瞬间,一阵清凉的山风迎面扑来,带着竹叶和泥土的清香。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发现院子里竟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灯光下,齐致远背对着她坐在石凳上,怀里抱着一把木吉他。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肌肉,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连发梢都闪着细碎的光。
“……像颗星星坠落,沉入海底无声息……”低沉的男声随着吉他旋律轻轻飘来,宁馨怔在原地。
这首歌她太熟悉了——是她主演的第一部电视剧《星河入梦》的插曲。
吉他声戛然而止,齐致远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转过头来。
“宁小姐?”他惊讶地站起身,吉他磕在石桌上发出闷响,“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月光下,宁馨看清了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微微发红的眼眶,这个白天阳光灿烂的大男孩,此刻竟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你会弹吉他。”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齐致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自学的,弹得不好。”
“那首歌……”
“《星河入梦》的插曲。”他眼睛突然亮起来,“你演方小雨的时候,穿着白裙子在灯塔上那段,配的就是这首歌,我看了至少二十遍。”
宁馨心头一震,那是她刚出道时的作品,青涩却真挚,后来她红了,演的都是大制作,却再没有那种纯粹的感觉了。
“你……是我的粉丝?”她警惕地问,手指不自觉地绞紧睡衣下摆。
齐致远却摇摇头:“我是影视学院毕业的,学过表演。”他轻轻拨动琴弦,“你演戏有种特别的感染力,尤其是哭戏,我们老师经常拿你的片段当教材。”
夜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宁馨这才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
“所以你不是普通的民宿老板。”她慢慢走近,在石桌对面坐下。
“返乡创业的大学生。”齐致远给她倒了杯茶,茶汤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去年才把老宅改造成民宿。”
茶杯温热,带着淡淡的花香,宁馨小啜一口,惊讶地发现是菊花茶,还加了蜂蜜。
“助眠的。”齐致远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我妈说城里人容易失眠。”
两人陷入沉默,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显得夜静得可怕。
宁馨不习惯这种安静,在城里,永远有车声、人声、电子设备的嗡嗡声。
“为什么回来?”她突然问,“学表演的留在城市机会更多吧?”
齐致远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吉他琴弦。
“我爸肝癌走的。”他声音很轻,“最后那段时间,我才发现村里连个像样的卫生所都没有,老人们去县城看病,要翻两座山。”
月光下,他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
“后来就想,与其在片场当群演,不如回来做点实事。”
宁馨不知该如何接话,她想起自己当初为了争取一个配角,在导演房门外等了西个小时的往事,那时候她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难的事了。
“你呢?”齐致远突然问,“为什么来云岭?”
宁馨的手指猛地收紧,茶杯里的倒影扭曲成林锐那张可憎的脸。
“网上不是都传遍了吗?”她冷笑,“脾气差,控制狂,活该被甩。”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种自暴自弃的语气连她自己都讨厌。
出乎意料的是,齐致远既没有安慰她,也没有露出那种令人窒息的同情表情。
他只是点点头:“我看过那些报道。”
宁馨倏地站起身,茶杯翻倒在石桌上,茶水流了一地。
“所以呢?现在是要给我上课还是——”
“都不像真的。”齐致远平静地打断她,“你演《春归》里那个被冤枉的女教师时,就是这种表情。”
宁馨僵在原地,《春归》是她最不卖座的文艺片,几乎没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