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短两长。
我愣了一下,这暗号是当初我们几个摊主之间用来打招呼用的,自从搬进了正规店面,几乎没人再用了。我走到门口,打开门,外面站着的是老胡,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鸡腿。
“你这是……?”我问。
“我这不是怕你饿着嘛。”他说,“刚出炉的,热乎。”
“你是顺路?”
“不顺路我也得来。”他往店里扫了一眼,“你这儿可真像模像样了。”
“比以前强点。”
“那当然,你现在可是‘品牌连锁店’老板了。”
我笑了笑,没接话,把他让进来。
老胡坐下来,一边啃鸡腿一边说:“你知道吗?今天早上我在菜市场听说一件事。”
“什么事儿?”
“说是有人提议咱们这些摊主搞点公益,给社区做点贡献。”
“谁提的?”
“还能是谁,你不就是那个出头鸟嘛。”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以为你昨晚在群里发的那段话没人看啊?”
我这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一时兴起,在摊主群里写了段话,大概是说现在大家日子好点了,是不是也该想想怎么回馈社会。结果群里一片寂静,只有老胡回了个“支持”表情包,还是那种熊猫竖中指的。
“你别灰心。”老胡嚼着鸡腿,“其实大家都挺佩服你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己。”
“说得好像你多了解他们似的。”
“我了解不了解不重要,关键是你要让他们了解你。”
我叹了口气:“这年头,连我自己都不太了解自己了。”
“哎哟,这么深沉?”他笑,“你不是一首都说,人活着不能光想着赚钱嘛。”
“我是说过,但也没想到有一天真要组织大家去捐钱送温暖。”
“你要是觉得难,就别做了呗。”
“不行。”我摇头,“我现在过得好了,总得为别人想想。”
老胡看着我,忽然笑了:“你小子,还真有点意思。”
第二天中午,我召集了几个常合作的摊主开了个小会。
糖画哥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咱这些人天天被城管追着跑,还没资格谈社会责任呢,你还想让我们去搞公益?”
“我不是让你去捐房子。”我说,“就是想让大家一起办个爱心夜市,把一部分收入捐出去。”
炒饭哥皱眉:“捐给谁?”
“贫困学生。”我回答。
“那不是政府的事儿吗?”糖画哥撇嘴,“咱又不是慈善机构。”
“可我们也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我说,“能帮一个是一个。”
老胡在一旁点头:“我支持阿华,咱吃穿不愁了,也该想想怎么回报社会。”
糖画哥翻白眼:“你们俩真是够了,一天到晚满口大道理。”
“这不是大道理。”我认真地说,“这是良心。”
最后,在我和老胡的坚持下,终于有几个人愿意试试看。
活动定在下周五晚上,地点就在原来的夜市旧址。
筹备期间,大家分工明确,糖画哥负责现场布置,炒饭哥准备义卖小食,老胡负责联系社区,而我则负责整体协调。
陆铭那天正好路过,站在街对面看了很久,没说话,也没走。
小张倒是忍不住了,走过来问我:“你们这是搞啥?”
“公益活动。”
“你确定?”他一脸怀疑,“你们这些摊贩也能搞公益?”
“咋啦?”我笑着反问,“难道只有穿西装打领带的人才有资格做善事?”
他语塞,脸红了一下,转身走了。
活动当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风也不大。
摊位前很快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一边吃着美食,一边拿着传单了解捐助对象的信息。
有个小姑娘拉着她妈妈的手,指着捐款箱说:“妈妈,我要把我吃的鸡腿钱捐掉。”
她妈笑着说:“那你今晚就没零花钱了哦。”
“没关系!”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我下次还可以再来吃!”
我听了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傍晚时分,一位老人拄着拐杖缓缓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钞票,放进捐款箱里。
我赶紧过去扶住他:“大爷,您这是干啥?”
“我年轻时候也摆过摊。”他说,“看到你们这样,我很高兴。”
我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
活动结束时,统计的善款虽然不多,但足够资助三个孩子读完这个学期。
老胡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真行。”
“我只是想试试看。”我说。
“试出来了。”
夜色渐浓,人群散去,街道恢复了平静。
我站在空荡荡的广场上,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先生的消息。
“做得不错。”他说。
我没回,只是笑了笑。
这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陆铭。
他站在我身后,手里拿着一杯奶茶,递了过来。
“喝吗?”
我愣住:“你请我喝奶茶?”
“难得你做点正经事。”他淡淡地说,“奖励一下。”
我没接,只是盯着他看。
他笑了:“怎么?怕我下毒?”
“不是。”我说,“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我来看看。”他转头看向广场,“你们这群人,有时候还挺有意思。”
“我们本来就挺有意思。”我接过奶茶,“不然怎么能活到现在。”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有些门打开了,不一定非得走出去。
但有时候,走出去,也能看见更远的路。
远处,一只流浪猫悄悄钻进垃圾桶旁的纸箱,叼起一块剩鸡腿,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