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广场上,手里握着那杯奶茶,看着陆铭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老胡发来的消息:“今晚你请不请我吃鸡腿?”
我回了个:“你不是刚吃完吗?”
他秒回:“那是慰问演出,这是庆功宴。”
“你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咱现在可是有身份的人了。”他说,“得有点仪式感。”
我笑了笑,正准备回复,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阿华!”
回头一看,是糖画哥,拎着一袋糖画,边走边啃。
“你也来了?”我问。
“我这不是听说你要搞什么‘摊贩文化复兴计划’嘛。”他一脸严肃,“我得来看看你是不是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哪有那么夸张。”我说,“我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不只是卖东西的,我们也是城市的一部分。”
“行吧。”他点点头,“反正我没意见,只要你别让我去跳舞就行。”
就这样,我们仨坐在广场长椅上,一边吃糖画一边聊天。远处路灯下,几个城管队员正在巡逻,小张走在最前面,还冲我们挥了挥手。
“哟,这小子今天咋这么客气?”糖画哥惊讶道。
“人家现在是进步青年。”我笑,“前两天还问我能不能带他去学校做公益演讲。”
“啥?!”老胡差点把糖画咬碎,“他要去讲啥?”
“讲怎么和摊贩和平共处。”我说,“他还说要写篇论文,题目叫《从对抗到对话:浅析流动商贩与城市管理的关系演变》。”
糖画哥当场笑喷:“这名字听着像政府报告。”
“他最近确实变了。”我说,“上次我看见他在帮炒饭哥搬煤气罐。”
“哎哟我去。”老胡瞪大眼,“这世界是不是要毁灭了?”
我们笑作一团,连路过的流浪猫都好奇地停下了脚步。
几天后,社区送来一面锦旗,上面写着:“爱心摊贩,温暖人心。”
糖画哥看了半天,说:“这字儿写得比我的糖画还歪。”
老胡反驳:“你那是糖画还是鬼画符啊?”
我看着他们斗嘴,心里却暖暖的。
公益活动的消息传开后,不止一次有居民提着水果、零食来店里看望我们。还有个老太太,非说我是她孙子的榜样,硬塞给我一张照片,上面是个戴红领巾的小孩举着“我要当鸡腿哥”的牌子。
“您孙子真可爱。”我笑着说。
“可不是嘛。”老太太骄傲地说,“就是学习成绩差了点,爱吃鸡腿。”
“那我送他两个。”我说。
她乐呵呵地走了。
后来,我们陆续收到了不少邀请函,有学校、社区、甚至还有电视台的采访。
老胡被请去讲了一堂“如何在逆境中坚持”,结果他讲得太生动,台下掌声不断,他自己也讲嗨了,最后加了一场“如何用乐观心态应对城管突击检查”。
糖画哥则被一家艺术机构看中,邀请他参加非遗展览,他一开始还不信:“你们确定是找我?不是隔壁那个卖剪纸的大爷?”
对方认真点头:“就您,您的糖画作品充满街头生命力。”
“啥是街头生命力?”他皱眉,“是不是说我画得比较野?”
大家哄堂大笑。
而我,则开始频繁出现在各种座谈会上,讨论城市夜经济、流动摊贩权益、以及……公益事业。
有一次会上,一个专家问我:“你觉得摊贩群体是否应该承担社会责任?”
我回答:“我觉得不是‘应该’,而是‘愿意’。我们不是社会的负担,我们也有能力回馈这个城市。”
会场沉默了几秒,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接到陆铭的电话。
“你在哪?”他问。
“在家数钱呢。”我开玩笑。
“那你出来一下。”
我赶到广场,发现他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这是市里新出的试点政策。”他说,“允许部分区域设立临时摊位。”
我愣住了:“你是说……合法化?”
“不是全部。”他淡淡地说,“但至少是一个开始。”
我接过文件,手有点抖。
“谢谢你。”我说。
“别谢我。”他说,“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你至少没拦着。”
他笑了:“我以前觉得你们这些人只会添乱,现在才发现,你们才是这座城市最鲜活的部分。”
“你这话听起来有点感人。”我说,“是不是该请你喝杯奶茶了?”
“免了。”他摆摆手,“不过下次活动,我可以考虑帮忙维持秩序。”
“真的假的?”我怀疑地看着他。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不太像。”
“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妈常说的一句话:“人都是会变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给他们改变的机会。”
这时,手机响了,是小张发来的消息。
“阿华,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我打开一看,下一秒差点笑出声。
他说:“我想申请调岗,以后专门负责跟你们沟通协调。”
我回了个:“你确定?不怕被同事笑话?”
他秒回:“我不怕,我只怕自己变成曾经讨厌的那种人。”
我收起手机,抬头望向夜空。
星星依旧明亮,街道依旧热闹。
一只熟悉的流浪猫悄悄钻进垃圾桶旁的纸箱,叼起一块剩鸡腿,消失在夜色里。
而我,终于可以挺首腰板,对这个世界说:
“我不是逃窜的小贩,我是这座城市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