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炭火微微颤动。我望着远处小张的背影，心里那扇“死门”像被风吹开了一条缝，冷风嗖嗖地往里灌。
但眼下，我得先把“夜市三宝”搞起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在鸡腿摊后头的小板凳上，一边翻着烤架上的鸡腿，一边在一张皱巴巴的A4纸上画策划案。纸是昨天从糖画哥那儿顺来的，本来是用来包糖画的，结果他没用完，我就拿来写方案了。
“品牌定位：接地气、有温度、吃得香。”我念叨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不就是咱们日常嘛。”
老胡路过，瞥了一眼我的“高大上”策划书：“你这写的是方案还是检讨书？”
“都是文字，只是用途不同。”我把笔一收，“等会儿我要去商会那边碰碰运气。”
“别碰壁就好。”老胡拍拍我的肩膀，“你可别忘了穿点体面的，不然人家连门都不让你进。”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牛仔裤——洗得泛白得都能透光了，T恤上还沾着昨晚的辣椒油印。
“我这不是刚当选模范摊贩吗？”我笑着摸了摸胸前那张街道办发的荣誉证书复印件，“说不定他们看在这份‘官方认证’的面子上，能给我杯水喝。”
“要是真给水喝，记得带回来给大家润润嗓子。”
我收拾好材料，骑上我的二手电动车，首奔市中心的商业大厦。
这一整天下来，我像是参加了一场场隐形的面试。
商会的人一听我是摆摊的，表情立马从“欢迎洽谈”变成“请回吧您嘞”。
投资公司更夸张，前台姑娘见我穿着旧T恤走进来，眼神像看到一只误入五星级酒店的流浪猫。
“我们这边主要对接创业公司和中小企业。”她委婉地说。
“我不是中小企业？”我指了指胸口的“城市管理模范摊贩”证书，“这是政府盖章认证的！”
她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把我劝退了。
傍晚时分，我瘫在咖啡厅门口的长椅上，手里攥着被揉成一团的策划案。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张的信息。
“晚上有空吗？带你认识个朋友。”
我没多问，反正今天己经被拒绝到麻木了。
见面地点是家挺高档的咖啡馆，名字听着就贵——“星巴克臻选”。我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贵族晚宴的街头艺人。
小张己经在里面坐着了，旁边还有一位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
“阿华，这位是林先生，做连锁餐饮和城市经济研究的。”小张介绍道。
林先生伸出手，我赶紧把手擦干净握了上去。
“听说你要打造夜市品牌？”他笑着问。
“是的。”我坐下来，把皱巴巴的策划案展开，“我们几个摊主打算先推‘夜市三宝’，主打亲民路线，再慢慢扩展。”
我讲得很投入，还比划了几下，仿佛面前不是投资人，而是夜市里排队买鸡腿的大妈。
林先生听完，点了点头：“想法不错，市场潜力也有。”
我心里一喜，正准备继续深入讲解，他却话锋一转：“不过呢，这种项目需要专业团队运营，你们目前的组织结构太松散了。”
“我们可以注册个体户，甚至成立联合管理小组。”我说。
“那资金方面呢？”
“我可以垫一部分，也在申请政策支持。”
林先生笑了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如果你愿意让我控股51%，我可以立刻安排团队进驻，三个月内上线小程序、设计统一包装、制定标准化流程，并且引入外卖平台合作。”
我愣住了。
“也就是说……”我试探性地问，“你们会掌握主导权？”
“准确来说，是共同管理。”他说，“毕竟我们要承担风险。”
我看着他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想起炒饭哥昨晚说的话。
如果我不飞起来，大家只能停留在舒适区。但如果我飞起来了，底下也得是结实的地基，而不是烂泥。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强压住心头的怒意，笑着说。
“当然。”林先生点头，“不过机会不等人，希望你能尽快做出决定。”
走出咖啡馆时，天己经黑了。小张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谁都没说话。
“你觉得怎么样？”他终于开口。
“他确实有能力，但他要的太多了。”我说，“如果我们交出了控制权，最后可能连自己的摊位都不是自己的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抬头望向夜市方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我得想想办法。”我说，“不能让兄弟们成了打工的。”
小张点点头：“小心点，这类投资人，嘴上说得好听，背后都有算盘。”
我笑了：“我知道，我也是摆摊出身的，最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
走到夜市口，我停下脚步。
“今晚先到这里吧。”我说，“明天还得继续跑。”
小张拍拍我肩膀：“加油，鸡腿哥。”
我转身朝摊位走去，脑子里己经开始重新构思方案。
或许，我该换个思路。
不一定非得找投资人，也许……
“阿华！”糖画哥从人群中冲出来，“你去哪儿了？我们都快饿死了！”
我看着他，忽然眼前一亮。
“喂，你说咱们几个带头摊主，能不能先自己做个小程序？”
“你自己不会编程啊？”
“不会，但我可以找个懂的人。”
“你是说……大学生志愿者？”
“对！”我眼睛一亮，“上次表彰大会不是有个高校社团找我采访吗？他们不是说想做社会调研？”
糖画哥挠挠头：“你是要拉学生进来？”
“不止是学生。”我笑着说，“还有技术宅、自媒体达人、设计系的学弟学妹……只要我们能整合资源，未必非得靠那些投资人。”
糖画哥瞪大了眼睛：“你这是要搞‘夜市创业联盟’？”
“怎么，怕我抢你生意？”我挑眉。
“你要是真能搞起来，我还巴不得当首批合伙人呢！”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咱们回去开会。”
“等等！”糖画哥突然拦住我，“你刚才那个策划案呢？”
“丢了。”我耸耸肩，“新的想法来了，得重写。”
“你不心疼？”
“不心疼。”我回头看了眼星巴克的方向，“有些东西，本来就不是给人看的。”
夜市的喧嚣扑面而来，熟悉的香味混着吆喝声，让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喂，”糖画哥忽然问我，“你觉得咱们这事，能成吗？”
我望向夜空中闪烁的霓虹灯，笑了笑。
“你觉得一只鸡腿，能不能飞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