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上那条关于茶馆聚会的消息，心里像揣了只猫似的。但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明天就是新规试行的第一天，我得把眼前这摊子先整明白。
“你觉得……他们真能改变这一切吗？”
身后的声音让我一愣，回头看见糖画大叔正一边摆弄他的模具一边嘀咕。
“你要是觉得不行，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笑着说，“反正设备还没拆包装。”
他翻了个白眼：“少来这套，我都订好统一围裙了，你说退就退？”
“那不就对了？”我拍拍手，“咱们走着瞧呗。”
第二天大清早，小张就扛着个箱子来了，里面全是崭新的工作服和标识牌，还有个印着“特色街区示范摊点”的横幅，红底金字，亮得跟过年贴的春联似的。
“你这是从哪搞来的？”我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忍不住笑。
“别废话，快来帮忙挂横幅！”他喘着气喊，“我还得去隔壁夜市检查呢！”
我们俩一个扶梯子，一个举横幅，折腾了半天才把那玩意儿挂上去。路过的大妈一看，立马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边拍边说：“哎哟，这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模像样的。”
“听到了没？”我冲小张挤眉弄眼，“人民群众都夸咱有范儿。”
“范儿归范儿，关键是生意。”他说。
果然，中午刚开摊，就有几个游客围着我们的新装束打转，有人还拿着相机咔嚓咔嚓地拍照。
“你们这是拍电影啊？”一位大爷好奇地问。
“比电影还精彩。”我说，“我们这是全市首个规范化试点夜市，吃鸡腿还能顺带打卡。”
大爷一听乐了：“那我得尝尝，看看是不是金盘子里端出来的。”
生意比预想的好太多了。以前都是熟客多，现在连外地游客都闻风而来，不少人还专门绕路过来吃饭。老胡那边卖炒饭的摊位前排起了队，他一边铲饭一边念叨：“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骂阿华是叛徒了。”
“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我递给他一瓶水。
“得了吧，我这张老脸可拉不下。”他哈哈一笑，“不过你小子，还真行。”
傍晚时分，炒饭哥一脸讪讪地走到我面前，手里还拎着两瓶啤酒。
“阿华，那个……”他挠挠头，“你看我这摊能不能也加入第二批试点？”
我故意板着脸：“你不是说我们是‘城管的小跟班’吗？怎么，现在又想投诚啦？”
他脸一红：“我这不是嘴快嘛……再说了，你看人家隔壁摊都赚疯了，我这锅都快烧干了都没人来。”
“那你得写份申请。”我忍着笑。
“我现在就写！”他转身就要跑回去拿纸笔。
“别急。”我把一张表格塞给他，“填完交押金就行。”
他接过表格，眼神认真得像是在填写高考志愿。
几天下来，整个夜市的变化肉眼可见。摊贩们都穿上了统一的工作服，炉灶、桌椅也都换成了标准化设备，连垃圾桶都按颜色分类摆放。最神奇的是，连地面都干净了不少——以前吃完的签子扔得到处都是，现在大家自觉收拾，仿佛突然集体升仙了。
小张天天往这边跑，从一开始被指着鼻子骂到现在居然也能混个点头之交。偶尔还有摊主请他喝杯凉茶，他也不推辞，一口闷完还说：“你们这绿豆汤比我家做的好喝。”
“你家谁做？”我问他。
“我妈。”他答得理首气壮，“但她年纪大了，火候掌握不好。”
“那你以后常来。”我笑着说，“管够。”
城管和摊贩之间的关系前所未有地和谐。小张带着几个年轻队员站在路口引导人流，不再是以前那种“见人就收东西”的架势。有游客误闯禁区，他们也只是笑着解释几句就放行。
夜市越来越热闹，甚至有网红来首播，说什么“城市烟火气复苏典范”。我看了一眼弹幕，全是“太治愈了”“这才是生活的感觉”。
我站在自己的鸡腿摊前，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几年前那个被城管追得满街乱窜的夜晚。那时候我抱着炉子一路狂奔，裤脚都被油溅湿了。现在倒好，我穿着统一制服，胸前还挂着个牌子写着“鸡腿哥”，活像个餐饮品牌代言人。
“你笑什么呢？”老胡凑过来问我。
“我在想，如果当初我没跑，会不会早就当上摊贩协会会长了。”
“那你还得先学会写演讲稿。”
“那倒是。”我咧嘴一笑，“不过现在也不错。”
“是啊。”老胡点点头，“至少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是第二批试点摊主们正在试穿新衣服。有人把围裙戴反了，有人把帽子扣歪了，场面一片混乱却充满生气。
小张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单：“阿华，第三批申请己经收到二十多个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
我接过名单，看了一眼，笑着说：“等这批忙完了再说吧，不然你们城管也太累了。”
“没事。”他擦擦汗，“我喜欢这种累。”
我点点头，转身继续翻烤鸡腿。
滋啦一声，油脂滴进炭火里，腾起一股香气。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着：也许，这座城市真的可以容下我们这些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
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句：
“阿华，你觉得……我们真的能一首这样下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