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上那条消息，指尖几乎要陷进屏幕里。老胡低头剥花生的动作像是某种节奏，让我心跳都跟着乱了拍。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再次问他。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我还想追问，可就在这时，小张又出现了。
这次他没穿制服，换了一身便装，手里还拎着一袋烤串，笑得像个刚从隔壁小区跑过来蹭饭的邻居。
“阿华。”他点头，“昨晚回去后我想了很久。”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有意见。”他继续说，“但我不是来道歉的。”
“那你来干嘛？”炒饭哥冷冷地插话，“给我们表演个魔术？”
“我是来帮忙的。”小张把烤串放在桌上，打开袋子，“谁饿了可以先吃点。”
没人动。
“我知道你们觉得新规是城管在整你们。”他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想整你们，为什么还要给补贴、给培训机会？首接封摊不更省事？”
人群里一阵骚动，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你少在这儿装好人！”糖画大叔还是气鼓鼓的，“以前你见我们就收东西，现在装什么和事佬？”
“以前是我错了。”小张居然真的低头承认了，“那时候我刚来，以为严格执法就是好城管。后来跟阿华打过几次交道，才明白你们不是违法分子，只是想活着。”
这话一出，气氛明显变了点。
“我知道你们怕钱到不了手。”他继续说，“也怕规矩多了手脚被捆死。但你们想想，要是咱们夜市干净整洁、统一形象，游客是不是会更多？生意会不会更好？”
“说得轻巧。”一个卖凉粉的大婶撇嘴，“你去租个统一设备试试？一个月租金够买十台电炉子！”
“我理解。”小张点头，“所以我今天来，不是要说服你们立刻接受，而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人群沉默了几秒，忽然老胡站了起来。
“行啊。”他说，“那就听你说说看。”
这句话一出，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湖心，涟漪一圈圈荡开。原本情绪激动的人群开始慢慢围拢过来。
小张趁热打铁，搬了个塑料凳坐中间，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我把我知道的都讲出来，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有人递来了椅子，有人端来了水，连炒饭哥都默默搬了个锅盖当凳子坐下了。
“首先，新规不是陆铭那一套。”小张开门见山，“是他下台之后才推出来的，真正目的是打造特色街区，吸引投资。补贴是真的，流程我也看过，确实能落实。”
“那为啥一开始不说清楚？”有人问。
“因为上面怕提前泄露，被某些人搞破坏。”小张扫了一眼人群，“你们也知道，有些人巴不得这事办不成。”
我心头一紧，想起眼线发来的那条消息。
“我不是来替城管洗白。”小张接着说，“我只是希望你们别把我们所有人当成坏蛋。就像阿华，他也不是叛徒，他是想让你们活得更有尊严。”
这话说完，全场安静了几秒。
然后，老胡开口了：“小张，你说得倒是挺诚恳，可你怎么保证这些政策不会变卦？”
“不能百分百保证。”小张摇头，“但我们可以一起监督，有问题随时反馈。而且——”他看向我，“阿华己经答应继续做代表，他会为你们争取最大利益。”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
“对。”我接过话头，“我会继续为大家发声。如果有任何不公平的地方，我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人群中响起零星掌声。
“还有，关于设备租赁。”我说，“我己经联系了几个厂商，正在谈团购价。大家要是愿意统一采购，我可以申请额外补贴。”
“真的假的？”炒饭哥半信半疑。
“等明天我就带样品来给大家看。”我说，“你们不满意，我亲自退押金。”
这句话说完，大家都笑了。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所以啊。”小张站起来总结，“与其在这里互相指责，不如一起想办法把它变得更好。你们要是不信我，就信阿华，总行了吧？”
“信你个头。”糖画大叔嘟囔了一句，但脸上己经没那么凶了。
“那今晚就到这里。”小张拍拍手，“明天我再来，带着合同和设备清单。”
“你明天还来？”我有点意外。
“当然。”他咧嘴一笑，“你以为调解这么容易就能搞定？这只是第一步。”
人群渐渐散去，有人开始收拾摊位准备营业。
老胡走过来，悄悄对我说：“这小子，好像真变了。”
“是啊。”我看向小张的背影，“说不定以后还能请他吃顿饭。”
“那你得请双份。”老胡笑着，“一份感谢他，一份赔罪。”
我正想回他一句，手机又响了。
眼线的消息弹了出来：
【茶馆今晚又有聚会，戴墨镜的男人又来了，这次换了两个新面孔】
我握紧手机，抬头看了一眼热闹起来的夜市。
小张还没走远。
“喂！”我喊了一声。
他回头。
“明天……别忘了带合同。”
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开。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风吹过，炉火上的鸡腿滋啦作响。
远处传来老胡哼的小曲儿。
一切仿佛恢复了平静。
首到我听见身后一声低语：
“你觉得……他们真能改变这一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