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屏幕,眼线发来的消息像根刺扎在心里。老胡在我旁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烤红薯一边摇头晃脑,仿佛这事儿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能不能正经点?”我把手机递给他看,“陆铭那帮人又开始活动了。”
他接过手机扫了一眼,眉头都没皱一下:“哦,正常。”
“你还‘哦’?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你以为你现在推行的这些规定是天上掉下来的?”他反问,“上面的人巴不得你们吵起来,越乱越好。”
我一愣:“你是说……他们故意放水让旧部搅局?”
“聪明。”他把手机还给我,继续翻动烤红薯,“有人想看戏,有人想唱戏,还有人想砸场子。咱们现在就是台上的主角,你说累不累?”
我叹了口气,刚想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阿华!出来解释清楚!”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我抬头一看,门口围了好几个人,手里举着纸板做的横幅,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反对卖身求荣”。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昨天还在夸新规整齐好看的那个糖画大叔吗?
“这什么情况?”我走出摊位,试图挤进人群。
“还能什么情况?”炒饭哥冷笑道,“你是不是跟城管签了秘密协议?让我们穿白大褂、用统一设备,这不是逼我们破产吗?”
“哪有那么夸张。”我赶紧解释,“这只是试点,而且李正答应会补贴一部分费用。”
“补贴?”糖画大叔一脸不屑,“上次柔性执法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我们被罚得连锅都端不稳。”
“这次不一样。”我努力保持微笑,“这次是真的有专项资金。”
“专项资金?”人群中有人冷笑,“你不会真以为那些钱能落到我们手里吧?”
我一时语塞,心想这话说得怎么跟老胡昨天说的一模一样。
“你们听我说——”我举起手想让大家安静下来。
“你当年可是带头反抗城管的!”一个曾经一起逃跑的老熟人站出来,指着我的鼻子,“你说过‘宁可收摊也不低头’,现在倒好,成了他们的代言人。”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那时候我们在雨里跑断腿,现在却站在对立面。
“我不是背叛谁。”我尽量让自己语气柔和,“我只是觉得,既然有机会改变,为什么不试试?”
“改变?”炒饭哥拍了下桌子,“你改的是我们的命根子!”
眼看场面越来越紧张,我正想再劝几句,突然发现老胡一首没说话。平时这时候他早跳出来打圆场了,今天却只是坐在那儿,默默剥着一颗花生。
“老胡?”我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空,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别处。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他说完这句话,低头继续剥花生,动作慢悠悠的,仿佛刚才那一幕根本不存在。
我心头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小张来了。
他穿着制服,一脸严肃地走进来,大概是听说这边闹得凶,特地过来帮忙调解。
“大家冷静一下。”他开口说。
结果话音未落,人群立刻炸了。
“看到他就想起被打翻的炉子!”一个摊主喊。
“滚出去!你算什么东西!”另一个首接扔了个空瓶子过去。
小张脸色变了变,但还是忍住没发作。
“阿华,你帮我劝劝他们。”他低声说。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这群愤怒的摊主,心里明白,这个时候让他出现,只会火上浇油。
“你先回去吧。”我轻声说。
他愣了一下:“你不让我帮忙?”
“不是不让你帮。”我苦笑,“是你一出现,我就没法说了。”
他咬了咬牙,最终转身离开。
夜市恢复了短暂的平静,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回到摊位后,坐在椅子上,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道。游客们依旧在拍照,在朋友圈发图,评论区全是“烟火气升级版”、“夜市新体验”之类的词。
但他们不知道,这烟火背后,己经快烧起来了。
“你觉得……”我问老胡,“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没抬头,只说了一句:“你做得对不对,时间会告诉你。”
我盯着他看了几秒,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也避开了我。
我突然意识到,连老胡也开始动摇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问他。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我还没来得及追问,手机又响了。
眼线发来一条新消息:
【茶馆昨晚来了个戴墨镜的男人,和两个摊主谈了很久。其中一人正是糖画大叔】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看来……这场戏,真的要高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