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老胡那张笑得跟捡了钱似的脸，心里有点发虚。这老头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准没好事。
“你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声了？”我一边刷着鸡腿酱一边问。
他摆摆手：“没事儿，就是觉得吧，咱们这日子过得太顺了，总该来点波澜才对。”
“你这是盼着出事是吧？”我瞪他一眼，“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安排个城管突击检查？”
他哈哈一笑：“那你可得排号，人家都来了。”
我抬头一看，李正果然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沓文件，脸上挂着那种“我带来好消息”的表情。
“阿华。”他站在我摊位前，“新规定下来了。”
我接过文件翻了几页，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统一服装、标准化设备、定期培训……”我念完后抬头看他，“你们这是要搞夜市选美大赛还是开连锁餐厅啊？”
李正挠挠头：“上面的意思，是要打造‘城市夜经济示范街区’。”
“听起来像是要我们穿上统一工装跳舞迎客。”我说。
“差不多吧。”他说，“不过不是跳舞，是规范经营。”
我看着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条款，心里一阵发苦。这玩意儿要是落实下去，老胡他们肯定第一个炸锅。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就被几个摊主堵在了通道口。
“阿华，你说说，这到底是啥意思？”一个卖糖画的大叔举着文件，“让我们穿白大褂卖烧烤？你是想让我们改行做外科医生吗？”
“别激动。”我赶紧安抚，“这也不是强制性的，只是建议嘛。”
“建议？”另一个卖炒饭的中年汉子冷笑一声，“你看看这些要求，哪条不是花钱买的？”
我低头一看，确实，连围裙都要用指定厂家生产的防油面料，一套下来好几百块。
“这个我可以跟李正沟通，争取补贴。”我说。
“补贴？”老胡插嘴，“你上次说‘柔性执法’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这次不一样。”我信誓旦旦，“这次有政策支持，还有专项资金。”
“资金？”他哼了一声，“你不会真以为上面那些人会真的给我们拨款吧？”
我一时语塞。
李正后来私下跟我说，这次新规是上级重点推进的项目，必须尽快落地。“如果执行不好，其他区域就会拿你们当反面教材。”
“所以你们是在拿我们练手？”我问他。
“不是练手，是试点。”他纠正道。
“试点和练手的区别在哪？”我问。
他想了想，认真地说：“一个是成功了叫经验，失败了叫教训；另一个是不管成不成，反正都是你的责任。”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这话说得太现实了，不适合出现在会议上。”
“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接下来几天，我几乎跑断了腿。
先是从东头跑到西头，挨个劝说摊主接受新规，再是找李正协调细节，比如服装款式能不能自由选择、培训时间能不能避开高峰期。
“我看你是快累成狗了。”老胡一边擦桌子一边调侃，“要不要我给你买个轮椅？”
“你再笑，我就让你穿粉红围裙。”我威胁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这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我这是为你好。”我一本正经地说，“粉色显年轻。”
“滚蛋。”
虽然嘴上斗得欢，但我知道老胡其实也在帮我稳住大家的情绪。他毕竟资历老，在摊主里说话也有分量。
“咱们这一代人啊，吃过的苦太多了。”有一次他跟我说，“现在突然有人对我们说‘你可以好好活’，反而不习惯了。”
“那就慢慢习惯呗。”我说，“谁说生活一定要难熬的？”
“你小子现在说话越来越像领导了。”他摇头，“以前你还满嘴脏话呢。”
“那是为了生存。”我耸肩，“现在我要讲文明。”
“文明个屁。”他笑骂了一句。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眼线的消息又来了。
【陆铭旧部最近频繁出入城东某茶馆，与不明身份人士接触】
我坐在摊位后，看着天色渐暗，人群开始流动起来。
新规己经逐步推行，不少摊主开始换上了统一的围裙和帽子，看起来确实整齐了不少。游客们拍照拍得更起劲了，朋友圈文案也开始出现“烟火气升级版”。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觉得这事儿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猫腻？”我问老胡。
他正在给客人打包烤红薯，头也不抬：“当然有猫腻，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首说戏还没演完？”
“你这话说得好像你自己是导演似的。”
“我不是导演，我是观众。”他把袋子递给客人，“而且是个看多了烂片的老观众。”
我叹了口气，掏出手机回了眼线一条消息：继续盯紧，特别是那个茶馆的人。
然后我抬头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夜市。
“你说……这场戏，是不是又要高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