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线的信息看得我手一抖,差点把鸡腿翻进油锅里。
“城东?”我皱眉,“那地方不是陆铭以前喝茶打牌的地儿吗?”
老胡点头:“听说那边最近多了不少人,走路带风的那种。”
“是啊。”我看着摊位前热火朝天的夜市,心里却像被塞了块石头。之前那些摊主一个个笑得比过年还开心,可我知道,这平静底下藏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忐忑。
第二天早上,新来的城管队长就找上门来了。
他叫李正,三十出头,穿得干干净净,说话也不带刺儿。他站在我摊位旁边,一边看我烤鸡腿,一边笑着说:“鸡腿哥,你这手艺真不赖,能不能给我来一个?”
我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个:“小心烫嘴。”
他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哇,比我媳妇做的还香。”
我说:“你媳妇做饭难吃?”
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你这人有意思。”
从那天开始,我们就开始谈合作。
李正不像陆铭,他不装,也不坑。他说他们上头有新政策,要搞“柔性执法”,意思就是别动不动没收东西,能劝导就不驱赶。他还说以后我们要一起开会,商贩代表和城管坐一块儿,谁也别绷着脸。
第一次碰头会就在文化大厦三楼开。
我带着几个摊主进去的时候,看到几个穿制服的坐在对面,表情挺紧张。有个小年轻盯着地板看,好像地板上有金子似的。
李正站起来介绍:“这是阿华,大家都知道吧?现在他是咱们城市摊贩管理的代表。”
有人点头,有人鼓掌。
我坐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可能还不习惯跟我们一起开会,但我想说,我不是来当领导的,我是来提建议的。”
老胡坐在后面笑:“哎哟,说得还挺像个领导。”
我瞪他一眼:“你再笑我就让你交税。”
会议室里顿时哄笑起来。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我把摊主们最关心的问题列出来,比如摊位划分、营业时间、噪音控制这些。李正一条条记下来,还时不时插嘴问细节。
散会时,他说:“阿华,你这脑袋真不是白长的。”
我说:“你这夸奖听着怎么像在说我以前脑子不灵光?”
他笑着摇摇头:“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民间顾问’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夜市真的变了样。
摊位规范了,灯光也亮了,连垃圾桶都换了新款。有外地游客来拍照发朋友圈,说什么“这才是烟火气该有的样子”。
老胡一边擦桌子一边感慨:“老子摆了几十年摊,没想到还能赶上这么文明的时代。”
“那你得感谢我。”我说。
“感谢个屁,”他哼了一声,“是你运气好,刚好撞上了改革。”
“你这不是也在沾光吗?”
“那是。”他咧嘴一笑,“不过说实话,阿华,你现在讲话那样子,有点像上次电视上那个市长。”
我一听这话,差点把刷酱的刷子扔锅里去:“你再这么说,我明天就辞职去卖烤冷面。”
“行啊,”他说,“我还给你搭把手。”
虽然气氛轻松了不少,但我还是注意到一个问题——有些摊主见到城管还是会下意识地低头,哪怕人家主动打招呼,他们还是有点怵。
有一次,一个大妈正卖煎饼呢,看见两个城管走过来,立刻慌了神,连找钱都算错了。
我走过去拍了她一下:“你怕啥?他们又不是来收你锅的。”
她讪讪一笑:“习惯了……心里知道他们不收东西了,可看见人还是紧张。”
我叹了口气,回去就跟李正提了这事。
他听完之后点点头:“心理阴影,不是一纸文件就能抹掉的。”
“所以怎么办?”我问他。
他想了想,说:“我们组织一次‘夜市开放日’,让城管和摊主一块儿摆摊,互相体验生活。”
“你确定他们敢?”我问。
“试试看呗。”他笑,“说不定还能培养点感情。”
几天后的晚上,夜市中央摆了一排临时摊位,上面挂着横幅写着“城管与民同乐体验营”。两个城管穿上围裙,在那里笨手笨脚地煎鸡蛋,边上一堆人围观起哄。
老胡站在旁边摇头:“啧啧,这画面我要拍下来发朋友圈。”
“发吧。”我说,“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人间烟火。”
那天晚上,我坐在摊位后,看着人群流动,忽然想起以前那些被追着跑的日子。
那时候,我是老鼠,他们是猫。
现在,我们坐一张桌子上吃饭。
世界真是变了。
可有些事,还是藏在心里。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眼线发来的消息还在那条没回。
【陆铭今天早上在审讯室里打了三个电话,最后一个号码归属地是城东】
我抬头看了看远处,那边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然后,我听见老胡突然说了句:“你说……这场戏,是不是还没演完?”